游园最近很是苦恼，厂里本该到手的职位被人抢了，相亲对象处得好好的突然说要分手。下个楼被人泼了一身的水，就连上个公交还被人嘲笑。所有的这些看起来都是那样的不幸，而这一切又都集中发生在游园身上。

“或许我该去庙里拜拜，去去身上的霉运。”

赶上双休日，游园去了近郊一个有名的寺庙。庙里的老和尚看见游园一脸萎靡，略微打量了下便递给了她一串佛珠。

“女施主，贫僧看你印堂发黑，近日恐有大煞，这串佛珠或许能保你一时平安。”

游园有些不解，张嘴想问高僧何出此言。但和尚却道了声阿弥陀佛转身离开了。拿着这串佛珠，游园有些发愣，就连道谢也一并忘却了。

不过说来也怪，自打上次去了庙里之后，游园的运气突然变好了。就连气色也变得好多了，工友还打趣说她是不是受了爱情的滋润。游园想着这一切都是佛珠的功劳啊。于是每日擦拭佛珠更是勤奋。

又过了一周，厂里的一个小领导突然跳楼自杀了。一时间厂里面议论纷纷，都在八卦那个领导自杀的原因。本来这些都不干游园的事儿，可偏偏这个领导就是前段时间顶了游园职位的那个人。于是厂里的一些职工总是似有若无地将目光投向游园。

“唉，你听说了吗？我从王宇那听来了些陈导自杀的内幕。”李姗和游园一向交好，趁着大家不注意给游园拉到了角落窃窃私语。

“是什么？”

“我跟你说，你可别吓着啊。”李姗朝游园打了个暂停的手势看了看周围确保没人，才神秘地说：“听说啊，是一只猫，一只能吐人言的猫！”猫，还能说人话？还能再离谱些不？都是些怪力乱神之说，果然没有什么内幕可言。

“没了？”

“这还不够？”看着好友游园一脸的镇定，李姗心下也有些佩服。要不是深知游园脾性，她也可能认为陈导的死和游园有关系。

日子一天天地流走，一晃眼距离陈导自杀事件也过了半个多月。公关机关也已解释陈导是因为抑郁症发作想不开才自杀的。厂里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自然游园也忘了那只能吐人言的猫。

这天游园独自上街买菜，看见菜市口一大群人黑压压挤在那，里三层外三层包得是水泄不通。

游园不爱看热闹，掂着菜就打算往回走。就见一辆救护车正呜啦呜啦朝这开了过来，车停了，两个白大褂抬着担架便下车挤进了人群。没过片刻便抬着一个人上了车。途经之地一片血迹。最后上车哭得跟泪人一般的不正是王凉的妹妹王霜嘛。就在游园愣神的片刻，救护车已经开走了。

“啧啧啧，小伙子伤得不轻啊！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啊！”一个大妈在那感慨万千。

旁边的中年男子附和：“我估计也悬，那么大的冲击力，一辆车都能撞毁，何况是一个成年人呢？”

“对啊对啊，可惜了那个男的了，看样子才二十出头还蛮年轻的呢。”一个小姑娘抱着男友的胳膊惋惜地摇摇头。

二十出头，男的，王霜，游园琢磨了一下，难不成受伤的是王霜的男朋友？不对，过了今年她才十八岁啊，没听说她有男朋友啊。小姑娘内向也不爱结交一些异性朋友。难不成…

就在游园扭头想从旁边大娘打探出事情详情的时候，她看到了一只猫。等她揉了揉眼再仔细看看时，又没了猫的身影儿。奇怪，难道是我眼花了不成？游园也没多想，现在最重要的是问清那个伤者的身份。她有种不详的预感，对于伤者她好像有了一个猜测。

挂完电话，游园思绪有些混乱。现在躺在医院的果真是王凉，也就是前一段和她分手的相亲对象。本来两人处得好好的，男的突然说要分手。游园虽然奇怪但也没有多问，毕竟两人感情不深。于是她便应允了。

李姗说过，陈导自杀的时候，周围有只会说人话的猫。王凉出事的地方，她也看到了一只猫。那确确实实是一只猫，不是她眼花。之前游园可能认为猫这一事儿纯属无稽之谈，可现在她却有些信了。

可猫又跟她有什么关系呢？仔细想想，两个人互不认识，唯一的关联便是自己！游园腾得一下子站了起来，碰着了桌子腿，嘶，好疼啊。不由得“哇”得叫出了声。

游母闻声而来，拉起女儿裤脚查看了膝盖没什么大事，这才放下心来。拉着游园坐了下来，随意问着她的近况。有那么一瞬游园想给猫这件事说给母亲听听，但她转念一想，老人家一向迷信，要真说了她夜里也不见得能睡得安稳。再说，这两件事也许是自己的无端猜想，有没有确切关联还不一定呢。

再过两日便是游园的生日，游母老早就开始操办起来了。十八岁她就嫁了游父，一个偷鸡摸狗无恶不作的男人。这么多年来日子过得苦哈哈不说，还带着女儿一起受了罪。等到四年前游父酒精中毒不幸过世之后，家里的日子才渐渐好了起来。对于女儿，她是亏欠了太多。

九点整，游园下了班。“妈，楼上的那户人家又过起了泼水节！”一进门鞋也没来及换她就到处找毛巾擦拭头发和衣服。

“算了算了，和她们计较干嘛啊。”游母接过脏掉的毛巾慢吞吞进了卫生间。转身端来了热茶和点心。

游园叹了口气：“这都第几回了，而且那个水谁知道是干嘛的啊！”说完还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袖子，不由得发出了一声呕吐的声音。

“我的天，这别不是洗脚水吧！”

正在给游园剥瓜子的游母顿时停了手。神色有些不好，但也只是一瞬。接着宽慰女儿：“乖宝，明天妈就上去找她们说说，以后不会有这样的事了哈。”

“妈，你就别费力了，那家人软硬不吃的。附近多少人家去找她们说理都没说通，你一老太太年过半百怎么可能啊？”

“乖宝，你放心！”游母给剥好的瓜子推给游园又轻轻拍了拍游园的手。

游园的生日到了，家里没请几个人。都是她在厂里交好的几个人。大家玩得蛮开心，一直到晚上八九点才散场。

游园给她们送到楼下，回去的时候特地从旁边绕过，就怕又被浇一头的水。抬头一看，那间屋子乌漆嘛黑，难不成不在家？这样也好，省得无端去祸害别人。

就在游园转身消失在楼梯口之际，一枚身影矫健地钻进树丛，不见了痕迹。

“奇怪，我是听到了猫叫了嘛？”还没待游园去细细思考，游母就喊她去洗漱早早睡觉。等她洗完澡坐在床上吹头的时候，早给猫叫声忘记了。

转眼间快过年了，厂里也要放假了。逢近年关，大家都特别的忙，游园也不例外。她都打算好了，今年要带着游母去北戴河度假。这几年她卡里也攒了一些钱，想着要多孝敬孝敬母亲。不知为何，母亲今年好像老得特别快，头上的白发也越来越多，还是太操劳了啊。

游园去银行取钱，回来的时候看见站台刚好有辆公交，于是便直接刷卡上了车。车上的人特别多，男女老少熙熙攘攘塞满了整个车厢。就连过道都被塞满了各色的行李。

上车不一会，有个姑娘起身挤到了门口想要下车，游园就站在那个位的旁边顺势便坐了下来。她在椅子上一动也不敢动，因为有些晕车。窗外的风景很美，可她却没有心思去欣赏，于是直接闭了眼想着忍一忍，一会儿就该下了。但是随着车辆的晃动，她的身子也被不自觉地带动。就在她极度难受的时候，车门开了，有人上来了。

游园感觉好像有什么庞然大物正朝自己这边涌来，一睁眼就看到个二百来斤的大姐带着娃娃走到了自己跟前儿。

她有点尴尬，按理说在外座本该让位的，可她现在很是难受。如果真让了位，站着她可能会更难受。不让的话，看这妇女带着个孩子也不容易。正在左右为难之际，大姐指着游园跟小孩说着：“宝儿，坐她腿上去。”

游园惊住了，她想了千百种可能，怎么也没想到这个。

想了想，游园硬着头皮：“大姐，你这样做不太好吧。我有些晕车，万一真吐了，弄在小孩身上也不好收拾啊。”

“我又没让你起来，不就放个孩子嘛，怎么这么多事！”

“抱歉啊大姐，我今天真的不舒服。”游园不断解释表达自己的歉意。

“我看你健健康康的不像个有病的，不想让位也别拿这话骗人啊！”大姐在一旁阴阳怪气，而孩子呢则被妈妈一把拽着傻傻站在那儿，还不断流着鼻涕泡。孩子他妈也不说用纸给孩子拧一下鼻涕。就见那鼻涕不断地往下流，一直流到了嘴里。游园不敢再看下去了，她怕她会当场吐出来。于是扭头朝着窗外的方向闭目养神。

“哎呦喂，这说了两句还不愿意了。现在的年轻人哟，大伙都来看看啊！”

这时，一名中年男子主动给位让了出来。想必也实在看不下去了。大姐一屁股坐了下去，想给儿子抱在腿上，无奈太胖，最后让小孩站在一旁。尽管如此她还是没能停止唠叨，不住地说着游园的不是。

周围的人没有一个给游园撑腰的，大多是来看热闹的。再不就是玩自己的手机听歌闲聊。也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游园也懂。但她就感觉很委屈，就是因为没让座，被人说了这么久。一到站，她就火速下车，直接吐了出来，路过的行人频频注视，游园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命都快没了哪里还管形象啊。

一名穿着黄褂的清洁工阿姨过来了，问她咋了。知道没啥大事后就直接给这摊呕吐物收拾了。游园连连跟她说着抱歉，人家摆摆手连说没事没事。

回到家，开门见到游母的瞬间，游园唰地哭出了声。

游母有些猝不及防，她从来没见女儿哭得这么伤心。“怎么了乖宝？”

游园哽咽着将刚才的事情说与游母听，她一边哭一边拧着鼻涕。早上出门化好的妆容现在都花得不成样了，黑一块白一块红一块的，好不滑稽。但是游母却感觉万分心疼。

“不哭哈乖宝，这样的人不会好命的，迟早要被老天爷收拾的哈。”母亲心疼地给游园擦着眼泪，心里不住地在想着些什么。

“老天爷灵验吗？”

“灵啊，举头三尺有神明。”

给游园安置好了，游母颤巍巍地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坐了良久才关了灯，屋子里黑压压一片，好似要吞了一切鲜活的生命。

游园心大，上次让座事件刚过两天，她便又生龙活虎起来。中午和母亲看电视，调台看到了一档百姓生活栏目。一晃而过的镜头里，游园竟看到了那个二百斤的大姐，还有一晃而过的猫咪。此时的大姐明显没了之前的那股子气焰，和同村的妇女打架，瞎掉了一只眼。孩子也被爆出不是她老公的，两口子现在正闹离婚呢。

游园惊住了：“妈，你说的真对，举头三尺真有神明。”当时游园是很愤怒，但是看到大姐现在这样她心里也感觉挺唏嘘的。但是她并不同情，恶人自有天教育。

母亲只是笑了笑，夹菜的筷子微微有些颤抖，可桌子下的腿脚已经快僵化了，而这一切她都掩藏得很好很好。

距离过年还有几天，游母摔了一跤，送医院的时候已经晚了。还没来得及带母亲去北戴河好好享受一番，游母便在医院病逝了。医生很是疑惑，年纪不过六十，怎么身体器官全部衰竭了呢。

自打母亲意外病逝，游园一连几日闭门不出。她给自己锁在屋子里，不吃也不喝。困了就睡上一会，醒了就窝在母亲房里睁着眼直直地看着。她想哭，但是哭不出来。眼泪这个时候都变得极其奢侈，她可真不孝啊。

后来在亲朋好友的劝说下游园走出了房门，母亲去了但她不能倒下。母亲的丧事还等着她去操办呢。但她心里的郁结却一日比一日严重，明面上看着蛮正常的，心里却越发忧郁。无数次她都想随母亲去了，一死了之。

工友李姗她们看她这样心里也不是个味儿，可又能怎能办呢。她们也没办法让她走出丧母的疼痛，最多就是开解开解宽慰安慰。

“游妈妈，您要是泉下有知，快来看看您的闺女吧。”李姗在心里默念着。

头七这天，说来也怪，白日里一切都好好的。轮着夜里守孝的时候，灯光不时地闪烁，忽明忽暗的。迷迷糊糊间游园睡着了，她见到了游母。

“乖宝啊，妈到了该走的时候啦。”游母慈爱地摸着游园的头发，不住地落泪。

“不要走，不要走，你才六十岁怎么就走了呢？”游园扯着游母的袖子，抓得死死的，就怕一不留神她就不见了。

“妈这一辈子啊，也做过几件亏心事，但妈不悔。现在也该是离开的时候啦。就是可惜了你，妈就你这一个闺女。真是放心不下啊。”她要走了，这往后再也没人能去护住她闺女了，她可怎么办啊。

“那你不走好不好，我想你啊，我们还没去过北戴河呢。说好的过年就去，还没来得及去呢，你怎么就失言了呢？”

“闺女啊，人死天注定。何况妈也够本了。就是唯独放心不下你。”

“那我和你一起走好不好，你等等我，我马上就来。黄泉路上那么黑，有我陪你就不怕了啊！”说着说着游园便有些手舞足蹈，她为自己的这一想法而近乎疯狂。

“说什么傻话，你要好好的活着。你活得好，妈才能走得安生。”游母给游园整理好衣服，拍了拍她的肩。朝她笑了笑，突然，一下子给她推了出去。

“闺女，记得一定要好好活着啊！”

一瞬间游园惊醒了，摸摸头全是冷汗。屋内的白织灯又正常亮了起来。只有母亲的话语还在她的耳边回荡，久久不能散去。

等到母亲的丧事完毕，游园也没能从丧母的悲伤中走出。每次当她想不开的时候，她都会想起母亲的叮嘱。

这天夜里她梦到了一只猫，准确来说是一只通体发黑，眼睛发绿的猫。这只猫仪态万千，嗖儿一下子从书桌跃下，然后昂着头慢慢走到自己的跟前儿。

下一秒她便说了人言。

“你想和她永远在一起吗？我可以帮你。”这只黑猫眼里闪着绿光，琉璃珠里带着诱人的魔法。

游园想都没想就答应了黑猫。

黑猫笑了笑，发出的声音好似成熟的少妇。明明是猫脸，但你却能从中看出了人的戏谑。

“来，伸出你的手。”黑猫指了指游园的右手。而游园则跟入了魔一般傻傻地听从这只猫的安排。

就在一人一猫相碰的瞬间，“砰”得一声，面前的黑猫被炸开了。瞬间游园清醒了过来，她刚才都干了些什么。

“这死秃驴竟敢坏我好事！”黑猫大怒，嗷嗷直叫，凶狠地看着游园腕间裸露的佛珠。

游园盯着眼前的黑猫，大惊：“你是什么东西！”

黑猫甩了个头，一脸不屑：“呵，东西？凭你们也配？”

“你到底是什么？又为何在我家？我妈是不是因你而死？”

黑猫找了个舒服的地方侧卧了下来，像是贵妇一般随意将脚耷拉下来。

“小姑娘，你这问题有点多啊。”看着游园站在一旁满是防备，黑猫就不由得感到好笑。要真随了她的性子，人类的那点抵抗算得了什么，不过是些泥娃娃，易碎不中用。

“我是谁不重要，在你家嘛自然是有人请我过来的。”黑猫朝她舔了舔爪。

“是谁？”游园可不认为事情会像这黑猫说得那般简单。毕竟谁会请一只妖物进门。

“你猜啊？”愚蠢的人类，还腹诽她是妖物。

“我不信！”其实游园心里已经有了眉目，但她还是不敢相信，一贯吃斋念佛的母亲怎么会请一只妖物。

“信不信在你，不过我的使命已经完成了。”黑猫伸了个懒腰，伸到一半便僵住了。她愤愤地扭头朝着游园大喊：“能不能不要张口闭口妖物妖物的啊，你这样很没礼貌的呀！”

“你会读心术？”

“读心术，那是什么？我可是高贵的神，才不屑于去揣度你们人类的思想呢？”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游园现在没什么耐性去和一个妖物废话，她现在急于知道黑猫和母亲到底是什么关系。

“容我想想…”黑猫顿了顿接着说：“你还记得四年前嘛？”

游园点点头，四年前那不正是自己老爷子逝世那年嘛。

“那年你们母女俩在摊上买了我，忘了吗？”

游园想想，四年前她正十六。趁着生日时期央求母亲给她买个礼物，可家里哪有钱去买礼物啊。于是母亲便偷偷带她到外面逛了一圈，途经一个散摊，她一眼便相中了一个黑瓷猫。母亲拿着钱思考了半天咬牙给买了下来。回去后就是一场暴动，因为那钱是给老头买酒的。直至今日游园的耳畔都能响起母亲那绝望的惨叫。

不由得游园悲上心来，她看着黑猫让她接着往下说。

“当晚，你母亲在给我擦拭的时候…”说到这里，黑猫偷偷看了眼游园，然后看她表情无碍才接着补充：“不经意间把血滴到了我的眼珠。于是我便和你母亲心意相通，然后我们便缔结了契约，接下来的事就跟你想得大差不差。”

“跟我想得大差不差，那你倒说说，我想了什么？”

“节哀顺变！”黑猫想了想也只吐出了这句话。她是一只猫，却不是一只普通的猫，她能感知人类的情感。在和游母相处的四年里，有的时候她也被这个女人给震撼到了。游母虽是一个普通人，手无缚鸡之力，可她却甘愿用自己的命来换取女儿的幸福。

“我妈和你是怎么交易的？”

“用你母亲的健康来换取对恶人的惩罚，对于不同类型的恶人，要交换不同等级的健康。简单来说就是以命换命。”

黑猫看出了她眼中的疑惑，“你父亲便是我们之间的第一笔交易。”

“那…陈导，王凉，楼上那个…”

“对，这些都是我们之间的交易。除了第一笔交易你母亲付出的代价比较大以外，接下来的几笔代价其实不是很大。”

“不是很大？”游园看着黑猫一脸怨恨。

“这也不是我能决定的啊，你父亲那笔交易可是要了老太太半条命呢。”刚说完，黑猫便抬起前爪死死捂着住嘴。她好像说了些不该说的啊。不然面前的小萝莉怎么这么凶啊。

“接着说。”

怎么感觉小姑娘像是她主人一般在跟她吆五喝六的。黑猫满腹不满，但她还是老实接着往后说。“其实我也劝过你母亲，她年纪大了本来身子就不太好。持续的交易会让她身体机能损耗得更快。”

“你还会劝人？”游园满脸不相信，一个妖物还会对人存有善心。她有心嘛？

妖物妖物，你才妖物呢。黑猫快被气死了，毛都炸开了。“我们妖也是有原则的好吗？你们有些人还不如我们妖呢？”黑猫强烈反驳，可惜游园看都不看。

“往后接！”

看看看看，这姑娘又开始使唤猫了。拜托，她只是只猫，堂堂一个人竟然要和猫计较。一点也不可爱，还没她妈妈好呢。

“然后你母亲爱女心切啊，每一次你的抱怨她都会放在心上。她舍不得你吃一点点的苦。一点点她都看不下去。”

“当然你也别误会你妈妈，那些人其实也是罪有应得。”

游园脑子快乱掉了，她的内心有些复杂。一方面出于法律，她感觉妈妈做的是错误的。再坏的人也要由法律制裁。一方面出于人理，她又感觉妈妈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又何罪之有呢？

“罪有应得？”

“对啊，你的父亲你心里也清楚。那个陈导吧，他贪污受贿，还冒名顶替了你的职位。王凉，就是那个出车祸的现在还在医院躺着的那个，是个十足的渣男，还对自己的妹妹有着非分之想。然后你楼上的那户人家也不是什么好鸟，自私自利任性妄为。还有…”

“够了！”黑猫本来打算接着往后说，无奈被游园粗鲁地打断了。既然她不想再听，她又何必巴拉巴拉跟她解释那么多。可惜了老太太以命换命，不值得哦。

黑猫看着游园欲言又止，最后小声说着：“那啥，我和你妈妈的契约已经失效了，现在也没和你缔结新约。没啥事的话，我先走了。”

一个扭头，黑猫从窗户那跳了下去。而游园也在这时醒了过来。

一看时间凌晨一点多，原来她才睡了一个钟头。但她现在却睡意全无，于是开灯坐起了身。如今看来黑猫的事情是真实发生的。她摸着右手腕的佛珠不断摩挲，其中一枚已经发黑了，黑得透亮。

次日游园在家收拾东西，在母亲的床头柜里她找到了一个小匣子。红色的丝绸里面裹着一个东西，硬邦邦的。打开一看是个雕塑，被母亲擦得发亮。而这正是四年前和游母在路上买的那尊黑瓷猫。

游园仔细观察，这尊雕塑和她梦中的那只猫长得一模一样，依旧是那般高傲的姿态。不过却没了那双绿色的眼睛，取而代之的一双灰扑扑的玻璃眼珠。

看着它游园又一次想到了母亲，想起母亲对她深沉的爱。这些年来，母女儿俩吃了不少的苦，但更多的是彼此间的扶持。母亲把这一辈子的爱都倾注到了她的身上，甚至不惜以命换命换来她的片刻安定。她还有什么可埋怨的呢。这个女人一生艰难，也就在人生的最后阶段过了段不错的日子。母女之间，她才是亏欠最多的人啊。

那些坏人，伤害过她的人，她不想同情。即便这些人罪不至死，但是她们的下场那也是咎由自取。母亲也已付出自己的代价，即便这份代价在游园看来是那么的沉重。游母总说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但是这份正义却是她以命换来的。

“举头三尺有神明，若有来生，请让我成为妈妈的妈妈吧。”游园在心里潜心祷告，她相信神的存在，一如相信自己的母亲。

游园咬破手指，将血滴在了黑猫的眼珠上。霎时间一阵红光出现，片刻过后，雕塑不见了，站在自己身前的是一只活生生的黑猫。

“你好啊，我的新伙伴。”黑猫朝游园伸出了右爪，眼里依旧散发着诡异的绿光。而这次游园也郑重地伸出了手和她握了握。

“合约达成，以后有什么事在心里默念我的名字就好。”

“你个妖物还有名字？”听到黑猫还有名字，游园有些似笑非笑。

“怎么没有，你们人都有名字，怎么我们猫就不能拥有名字呢，还有以后别一口一个妖物的喊我，我可是尊贵的神！”黑猫在一旁向着游园张牙舞爪，对于她的话，她很不满意。

“那你叫什么呢？”

“是这样的，我们每换一个盟友都会有一个新的名字。所以得由你来给我取名。”

“是这样吗？每一任都会取名，每一任…”看着游园在那边不住地重复，黑猫知道她这是又在想妈妈了。不由得有些可怜这个小姑娘，她挣扎了一阵后还是开口：“你母亲之前…唤我…念园…”

“念园嘛，好名字。念园念园，想念自己的游园。果然是我母亲的最爱。以后你便还叫念园吧。”

黑猫其实不喜欢这个名字，早在和游母缔结契约之时她就明确表示出不喜。但是耐不住老人家软磨硬泡，最后黑猫也就当行善积德勉强答应了这个请求。可现在游母过世了，好不容易可以换个新名字，可谁知还是如此。

唉，黑猫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谁让自己心软呢，其实刚才她大可撒谎的，可她却于心不忍。

游园看出了黑猫的懊恼，又感觉有些小小的滑稽。任谁看到一只猫坐在凳子上用爪托腮低头沉思，都会感觉有些匪夷所思吧。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以后你还叫念缘，寓意想念尘缘。”

黑猫想了想，这个好像比刚才的好多了。取自谐音，念园念缘。她在心里琢磨着，好像哪个地方有些不太对劲儿。但她是只猫，还没完全入世，有些人类的思想她还不太懂。于是也便接受了。

“小念缘，以后我们两个要好好相处啊。”游园一把抱过念缘放在怀里，不住地抚摸着。

一瞬间念缘有些傻掉了，这个人她怎么，怎么能这样呀。但随即炸开的毛又被捋顺了，手心的温度好舒服呀，像是太阳般温暖。

不一会儿念缘就睡着了，还打起了舒服的呼噜声。游园轻轻摸着怀中的黑猫，想着这便是母亲送给我的最后的礼物吧。

于是一个普通的下午，一人一猫便这样和谐共处起来，映着斜阳的余晖在地板上拉出一道长长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