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暗换年华:谁的青梅在等竹马

花前共誓

鹅湖城中,有周李两家,李家小女初长成唤作兰儿,周家大儿唤作美成。二人正于西园内玩耍。园内桃李芳菲,朱樱弄蕊,子规鶗鸣。双燕已于柳戴花丛中归来。

二人均近二八年华,尚未成婚。但因其一住城南一住城北,便早已琴心先许。鸾弦鼓瑟,甚是相和。秋千架下,金井栏前,二人尽日嬉笑玩闹,只盼隔日他们能早日成婚。

"兰儿,你近看这园内蜀葵开得正好"说完周美成又将蜀葵之花簪于兰儿发上。兰儿见状,竟披散开及膝的长发,轻抚花上飞舞细蝶。看春花春鸟,惜春风多情,柳丝万絮绊惹着正值锦瑟年华的有情人。

是日夜晚,驰风骤雨初至,美成担心园内花草,尤是那丛蜀葵,故更持红烛,以火来示残花,园内已是芸香满地,惟蜀葵安之若素。

雨夜微凉却未减二人雅兴,二人持火欣赏着园内残花,他们甚爱蜀葵,因其花木向阳,南枝独开。二人亦在向日的蜀葵面前结下誓言:心悬日月,如枝与叶。生死相依,不离不弃。

2

燕尔花酒

翔鸢屏内,绣闱帐中,正坐着自己的兰儿,帐外是周郎。兰儿静默不语,独向内侧望去。想得今日郎君欢心,却又怕其恼。只听其低语细说:"周郎,兰儿今日终于嫁予你了。"

鹅湖内有一湖心岛,湖心岛上又常设一湖心亭。那常是二人低纬昵枕、对饮长吟的地方,无论风复雨、阴复晴,春雨来时在湖心亭内读书,夏雨时在亭内赏莲,秋雨来时忙把山内花果贮藏,冬雨来时便饮昨年所酿花酒。二人又成了酒朋诗侣,水声夜夜,湖心悠悠,诉予对方无尽爱意。

"老死于花酒间真的是你爱的吗,周郎。"兰儿恐其因她而误了夫君的功名仕途,又知其寒窗苦读实属不易,却因尽日与自己看花吃酒而拒参加科考。鹅湖又实距京都帝乡遥远,她惟愿自己的周郎早日高中,衣锦还乡。

3

路迷章台

婚后数月,兰儿发现自己的周郎惯去些风月场所,出没于鹅湖城中的花街柳巷,琴楼歌馆。兰儿独守空闺,呆望窗前蜀葵,想儿时几多携手同游结下同心,又未知那青楼之中佳人,何种模样,是否于绛天清浅、碧海青烟外与他相谈甚欢呢?

原是那功名利禄不久长,却也不该忘了西园之誓、绿窗相思。兰儿常想那青楼之内色艺双绝的佳人,流苏半卷之下怀抱自己的周郎。她亦曾幻想尽日席暖郎君床榻,却未料故人心变之快。

兰儿虽尽日独守空闱,只觉枕衾夜冷、鸳凤觉孤。每日孤灯向壁,梦觉时依旧和衣,又常去湖心岛上闲游。她不知郎君何日归来,何日才可专心读书一举高中。

4

远征惜别

沉迷于青楼女子四年的周郎终于肯回家看望绿窗人了。兰儿并未怪罪,只是他又错过了当年的秋闱。兰儿眉目紧锁未曾开过,她常想夫君该是大器晚成,似那秋水之上的木芙蓉,不同凡花混了芳尘。而今见夫君不思进取、意志消沉又实在难过。

边关正战事吃紧,到处征收兵丁,那日兰儿正睡里,周郎弹去油灯之上的飞蛾,望着兰儿内心满是歉疚,今已薄幸名存,昔年秋千之下共其赏花之景还历历在目。院中飞满了落花,如雪似霞,他斟了杯酒又留了封信,便入了那壮丁的行列队里。

晚风吹着行舟向前,很久未离开鹅湖的他们频频被送别,仅美成孤单茕立,他知兰儿仍于枕上睡梦之中,夜中走时九枝灯仍明。他不知道兰儿其实早已醒来,只是在他饮酒时假寐,枕芯已经湿透了,她不曾去送,明知他要远征她也不曾起身相送,待他上船,兰儿独于阁楼之上望北斗长庚,几声鸡鸣,泪水已在她脸上结了霜。此时的周郎应已行了百里路远。

5

关塞信音

秋社已至,又是一年燕飞去。春去秋来,不知征人早炊饭饮如何,兰儿虽寄书信,却未有来音。只知吟风弄月的他们,而今也要面对战场厮杀,亦要抵抗能射善骑的胡人。虽自小忠肝赤胆,她却满心的忧虑战况。多次梦向金微,数次占卜掷钱,征夫不曾归来,鸟鹊却是尽日地叫。

她看那蜀葵花谢复开,闲时便于花下低语诉说相思,她于花儿北枝却未曾见其开放,粉泪簌簌,不忍触碰。终日是事可可,却罢了梳裹,不施膏沐,虽极思量却只可闲共之时对花长语。回文机上锦字生尘,她素不喜作回文诗,今日却学起了赵孟頫妻。

要赶制寒衣了,兰儿在河边捣衣,她见明月照于衣上流黄,在心中低语,千万不要飞霜,不然远在边塞的他又要挨冻了。秋虫以鸣,木叶萧萧,不知苦颜思归的郎君是否也在念肝肠寸断的妻。红笺小字亦或彩笺尺素,鱼沉雁杳,再无消息,只恐他在外戍边面对龙沙瀚海而忘了关内春色。

想那陈陶诗句"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她已不敢再睡去,全师覆没的军情不是没有过,不知哪日便是他们两相望之时。他出走离家的那次早行,她本可追送他到石梁之上,却误会其是去了楚台庾楼之地,料想那里红泪清歌、绿杯添酒待其快活。

6

两鬓生华

碧潭边有一女子正采枝头香花,池中鱼儿吐着絮花,该女子已是风鬟霜鬓,但面目依未苍老。仍旧每日与蜀葵昵语,无论阴晴雨雪。

年少时发下的誓言恐不是对他们,而是对国家吧,蜀葵之忠诚,可以是对爱人亦是对国家。兰儿不再是周郎的太阳,走马台前供其游冶的人也不是,拂云堆前远关边塞方是其心悬之日月。

"兰儿,我回来了",兰儿仰首见一撷蜀葵花的男子将蜀葵花簪在了她的髻上,在落霞夕照中她欣慰地睡着了。

7

南枝日暖

又是一年春,花儿如律开放,蜀葵花前两个孩子花前许下不离不弃的誓言,他们亦是青梅竹马,每日在金井银床旁闲绕,簪发给心爱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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