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场秋雨过去,空气里的溽热被席卷一空,湿冷的水雾像是笼罩在头顶的阴霾,那样看不到边际的天空,一如伸手不见五指的宿命漩涡。
这个秋天,比之前的每一年,都来得更突然,像是来不及切换场景的舞台剧,盛夏的灼热剧情还在机械的上演,背后已是满眼的深秋花落。
衣柜里的短袖和薄衫,尴尬的悬挂着,又是几天的翻箱倒柜,我像是等待着搬走的旅人,迫不及待的需要将一切都包裹的整整齐齐,因为我知道,我终究是要离开的。
而让人猝不及防的,除了换季,还有,失去你。
1
2009年寒假我下了火车的时候,是满世界的冰天雪地,冻得麻木了的双脚,踩在厚厚的冰层上吱吱作响,那时候矫情的以为从此之后故乡便再无春秋,而今真的如蒲公英一样暂时飘落回来,才明了,眼睁睁的看着盛夏变成皑冬,更是一件残忍至极的事情。
我走在这人世间,拖着没有生机的皮囊,像是夏蝉蜕掉的皮,轻轻一碰,便挫骨扬灰。
时光,它很漫长,长到每一天每一个时辰,都像是默默回放了无数次的离别;它又很短暂,短到一生也不过如同此时,寒来暑往。
我看着鲜活嫩绿的梧桐树叶开始变得枯黄甚至凋落,这条路,就像是一支清晰的慢镜头,每个枝丫,每个纹理,都逃离不了。
我亦如此。
粗糙的绳索捆住我的手脚,我开始变得胆怯懦弱,我该拼劲全身的力气,好游离出这束手束脚的年纪,哪怕是抽筋断骨,血肉模糊。
可是从来我怕的都不是惨不忍睹的结局,而是那一点点,向死而生的破灭,真的可以让人痛到窒息。
2
古代有传说,草木死去之后,就化而为萤火,“于青萍之末,风露更婆娑,还以为此刻,恰逢因果。是春秋开落或夤夜闪烁,哪个更值得一错再错。”
扇底闪躲,雨水摧折,每一场离合都来得凄恻。
我所在的城市,脉络清楚,我所在的世界,却如同一个巨大的迷宫。
跌跌撞撞的寻找出口,总能偶遇一些人,有的,是顺路,有的,却是逆行。
每一个人,都在局中,剥茧抽丝,这深海一样的人潮里,好像只有我,摸索不出一个答案。
秋高气爽的后续是冰冷晦暗,初见之欢的后续是疲惫厌倦,分别离散的后续,则是无休无止的怀念。
喜悦的重量,总是和悲伤对等,上帝把玩着骰子,玲珑剔透,它可以让我们一瞬间上天入地,也可以让我们转眼间万劫不复。
我记得威海的秋天,总是有着明媚的天蓝,后来我想,它之所以那般的纯净无暇,未必真的是纤尘不染,只不过是青春啊,它总是最具有包容的胸怀,甚至连伤疤都是那么的年轻又好看。
3
我想做个冬眠的懦夫。
我有三年的时间,大脑都是清空了的状态,我不会难过,更不会落泪,而当那些被挖空的回忆再次将其填满的时候,我的世界,开始日复一日的大雨滂沱。
我知道,在岁月的长河里,这些细小的情绪,连泛起的浪花都不如,它没有声响,没有色彩,更没有温度,哪怕是它在我的心里打了结,穿了孔,我以为它该有层林尽染的壮美,其实不过是落叶归根的静谧。
我们的故事,就是这样的悄无声息。
我想有那么一个小小的角落,容得下我去做做梦,就算一会儿也是好的。
离开威海,是我此生最不值得被原谅的事情,也是我最值得庆幸的事情。
所以我再也没有勇气回去,怕那似曾相识的海风,再次吹醒悸动过的心脏,怕那干净冷清的街道,早就变成了老旧的地址。
也许我们每个人的心里,都藏着一座回不去的城市,有的是故乡,有的是他乡,那里没有春夏秋,只有寒冬腊月。
我亦会怀念花园东路的日子,莽撞的大四毕业生,还不知每天手里握着的是未来的筹码。
我记得,那时,也是十月。
那里有席卷而来的秋风,有长长的天桥,还有陌生的灯火和人群。
而这加深了的恐惧,怕是有增无减。
4
我从没有想过要活到这个深秋,可是后来,有人跟我说冬天的时候要一起去吃这里最贵的寿司,她说荷叶茶喝没了就再给我续上。
于是我决定,再等等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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