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中槐树在春夏之交才开花,可这几天沿着笔直宽广的阿尔丁大街往北走,一路上总有槐花飘落,不经意落到我的头上或者是肩上,一时间让我忘了秋天已经来临,总以为这是处在春夏之交的季节。不过,此刻落下来的槐花,既没有春夏时节槐花的那种芳香,颜色也没有那么黄,大部分都是白色的。
昨夜下了一夜的雨,西北地区只有这个时候才能称之为“雨季”。沿着通往郊区宽广的公路,走在整齐排列的槐树下,清晨明媚的阳光只能透过来几道光线。人少车也少,路上很安静。环卫老大哥大概起的早,这时候居然半躺在一个环卫三轮车上打起了盹儿。看来他只负责打扫路面,人行道上的槐树花和片片落叶,都乖乖地和他一起歇着。
由于下了一夜的雨,地上有些潮湿,这让一夏天疯狂生长的小草,不但冲上了人行道,而且还有了带着露水的味道。其实我心里是明白的,这个季节小草是不可能有露水的,它们身上那些晶莹剔透的水珠,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是在这个刚刚进入秋天的时节,赶来安慰它们的。
就算在我的家乡,这个季节同样是雨季,同样是植物兄弟们抓住最后机会疯长的时候。没到这个时候,年少的我就会和小伙伴们一起去黄河边,那里可没有槐树,也可能有,只是我们从来没有在意过。我们要寻找的是黄河边的沙枣树,要找到那些果实成熟的沙枣树。那也是我们最开心的时刻,因为再有几天就开学了。我们又要回到那刻板的教室,面对严厉的老师,如果不听话或者在学校犯了错误,有可能被叫了家长,结结实实地吃一顿“大餐”,被严厉的父母好好地“教育”上一顿。
此刻的沙枣大部分都没有成熟,必须找到熟透了的才行。当远远地看见一树红艳艳的时候,或者黄色的也可以,如果有经验,还能找到白色成熟的沙枣。那可是会让人羡慕的。白色成熟的沙枣甜而不干,汁水特别足,实属上品,只是不能轻易遇见。
家乡也有槐树,就生长在山根底下,现在已经成了生态园了。前几年的春夏之交,我还能看见邻居老大爷去摘槐树花。开始我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后来好好问了问,大爷才说了实话。用玉米面掺上槐树花蒸馍,特别好吃。大爷的话一下子就勾出了我的馋虫,好说歹说讨要了几个,一吃就再也忘不掉了。
刚参加工作的时候,我还为单位的三包林做出过贡献。开始是征集树苗,我带着几个同事进山挖过小槐树,可惜数量太少,远远不够把单位那块地种满。于是,在深秋的季节,我向领导们建议进山收集槐树种子,回来统一培育,到明年就可以全部种满那块三包地了。
这些被我们千辛万苦从山里收集的槐树种子立了大功,培育好的槐树苗成活率非常高,大概是它们的基因里有野性吧。
一阵秋风吹过来,把我从记忆深处拉了回来,头顶上立刻下起了槐树花雨。这样的情景用漂亮这两个字来形容已经变得苍白无力了,可我想了半天,对着这纷纷扬扬的槐树花,实在想不出来合适的词语来形容。只能充满中气地大喝一声:“壮观!”
透过这飘飘洒洒的槐树花,我看见环卫老大哥终于翻身下了三轮车,歪戴着帽子,嘴里嘟嘟囔囔的,手里拿着大扫把,前后左右看了看,无从下手。有抬头看了看槐树,叹了口气,有一下没一下地开始打扫槐树花了,嘴里依然嘟嘟囔囔,似乎在责怪着这恼人的秋风,不肯让他休息。咦?不会是口吐莲花呢吧?
秋风果然厉害,不但把我从回忆里拉了出来,很快就把地面吹干了,就连小草身上的晶莹也被它吹得无影无踪了。这秋风有些萧瑟,这槐花有些悲凉,让我有了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让我站在大街上,茫然四顾,分不清此刻是乍暖还寒的春天,还是丰收喜悦的秋天。分不清这里是养育了我的家乡,还是心有所属的城市。
又是一股秋风吹来,地上的槐树花就像被崂山道士施展了道法,整个就是“撒豆成兵”。整齐地忽而朝着左边跑去,忽而又往右跑去,最终大部分落在了树坑里,这才消停了。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秋风似乎也怕环卫大哥累着,虽然吹落了一地槐树花,但是马上又把它们吹进树坑里,只等着它们自己静静地消失。也许还会是“化作春泥更护花”吧!
这条路上的槐树都不是很粗,每棵树都是我亲眼看着栽上的,看着它们慢慢地长大,有一种看见了岁月的感觉。但它们实在没法跟我家乡的槐树比。如果说这里的槐树是少年的话,家乡的槐树就是老爷爷了。
又是一年秋风起,又是一年看槐花,又是一年思乡季,又是一年盼归期。我想念家乡的槐树花,想念家乡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