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犹豫，却一次一次凝视这双纯洁无比的双眸，只跌入更深。他应该救她，她对于她来说，就像太阳，既明亮温暖他心底一切晦暗，又正直善良照亮他的慢慢前途。
她配得上世间一切美好。绝不该殒命收场。
仲闫低沉道:“帝君早就习得一种强大法术，可以让魂魄陨灭的人再生魂魄。”
“再生魂魄？！”墨青大惊。
仲闫点头:“自是艰险万分，所以护法必定周全。天界布防还需天君担忧，万分感谢！”
仲闫又道:“天君，事出有因未能及时与天君提前说明，抱歉。”
“无妨，只要能救兮儿，如何都好。”
东方孤月只留下墨青一人。允瑕殿，二人对视而坐。
“听闻，有办法救兮儿？”
东方孤月抬头，片刻:“正是，只是一晃你我相识也万年不止。从不曾一次敞开心扉，聊过什么。今夜，无风无雨，景致倒很好。”
墨青微微一愣，心底咯噔。一种细若无声的不安，慢慢涌出。
“打小，母亲便教导我，天界墨青殿下如何神勇。便常常以此来督导孤月，鞭策孤月。每日苦苦修炼，便是将来有一日与天界这神勇无比的殿下比试一场。”
墨青沉默细听，从东方孤月神色不见任何表情。仿佛再说旁人之事一般。
“直到后来，孤月正真与二殿下打过交道。方知，墨青原来如此能力，堪当大任。天界进步飞速，离不开你的功劳。”
墨青从不曾见东方孤月如此絮叨，往日里总是沉默寡言。低沉邪魅笑意让人总是不寒而栗。
墨青神色微微一变，心里忽然明白了什么，脸色微微一白。
“孤月志不在六界...往后，这天界还需依赖你，魔界也需要你的帮衬。二弟。”
这声二弟道的极轻，轻若细风过耳不闻。
墨青连忙:“别说了，这种办法即便救下兮儿，若是让知晓了，她也会难过死的。这人活着与死了，届时有何区别...”
“若是能救她，墨青心甘情愿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墨青道:“六界纷争不断，若不是一位有能力的人担任，这往后怕也是不安生。兄长既已有法子救她，那墨青自是也可以使用那个法子。”
东方孤月低沉一笑，恢复往常:“她元魂已经散了，你用什么凝聚？”
墨青身形微微一怔，双拳紧握。
东方孤月低头，晦暗分明的眸微微一淡。许久，低沉到若有似无的声音道起:“二弟自是聪明，若是太上老君的丹丸配上这水，自是可以让人忘却烦忧...”
幽暗夹绿的忘川水，呈现在墨色琉璃杯中。
墨青大惊失色。
“兄长想让她忘却前尘往事？！”
东方孤月低沉的不能再低沉的道:“若是痛苦不堪的记忆，要的总是没有用的。不如...都忘记罢。好好坏坏，就是梦一场，梦醒了总该生活的...”
“往后，魔界魔帝之位便由青沐继任。她的能力，足矣。”
仲闫走了进来，叹息，望着有兮对墨青道:“聚魄，本来邪术。六界唯有东方孤月可以做，因为天地六界唯有他与她曾如此亲密。”
若非至亲至爱之人，怎么会让散失的魂魄重新凝聚。
九大护法分三处守护。仲闫与墨青守外围，东方孤月一人近身有兮。
煞白银彩的灵力一下从东方孤月头顶涌出。盘旋成一个漩涡，再转成几道细小的灵力涌入有兮体内。
回忆，席卷而来。
冰冷的陨山、无尽的孤寂。直到遇到一个人，她灰头土脸，且鲁莽无知。
东方孤月细细凝视出现的人儿，无比认真。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粗鲁又率真，单纯又善良。
二人相处的每个细节，仿佛一幕一幕的光，跳跃闪动。
东方孤月集结六界不同灵力，渐渐汇成一股灵力。多重颜色渐渐成了透明。
这丝灵力渐渐涌入有兮体内，见她慢慢升起。
渐渐的，周身陷入微微泛银的光中。
霎时，天边一道绯色的光一闪。将整个夜空染成绚烂的艳丽绯色。
光华如昼，顷刻又暗了下去。
东方孤月脑海中，那个绯色跳动的身影，渐渐迷糊。
渐渐倒下，煞白的脸色渐渐失去了生气。禅虞大惊，立马收手，接住东方孤月:“帝君，你...”
“天道轮回罢了，禅虞不必难过。”东方孤月虚弱一笑，他自是知道禅虞暗地的动作，只是她是陪伴照顾自己快十万年的人。这次他于心不忍责罚与她。
禅虞不敢置信:“帝君统一六界的霸愿，最后竟是如此，为了区区一个女人就舍下了全部嘛...连禅虞都不要了？”
禅虞跟着东方孤月快十万年...心底被酸楚覆盖，被吞噬。
东方孤月身子犹如透明细纱，消散在夜空之中。
最后不见。从手心位置落下的，竟是一片枯黄的梧桐叶子，晃呀晃。跌落在地。
禅虞抬眼看着床上躺着的有兮，这一切不都是因为她么...若没有她，东方孤月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散尽一生灵力，渡她生魂。
这一世，东方孤月应该享受无上光荣，受六界跪拜俯首。
禅虞抬手，一股强大灵力涌出。忽然灭了下去。
她是他最在乎的人啊，用生命换来的人...禅虞欲哭无泪，胸口仿佛空空荡荡。
东方孤月直到最后一刻，魂飞魄散之前，眼神都不曾离开的人。
禅虞忽然笑起，空洞嘲讽的笑，回荡琉璃宫。青沐赶到之际，只见禅虞已经躺在地上。同东方孤月一样的死法，也许才能圆满。
这辈子他们无法在一起，即便没有下辈子，那他们也该在一起。
她怕他孤单。
正如，多少个彻夜寒冷刺骨的陨山上，他一人不停修炼。她怕他孤单，便一直悄无声息陪伴一侧。
她习惯了。
“她叫禅虞，以后母亲不在了，她会一直照顾你。”东方初雪身后露出一个小脸蛋。
小小的年纪，却异常安静。有着与年龄不符的老成。后来，东方孤月得知，原来禅虞就是第一届的童奴获胜者。
自此以后，禅虞便从侍女一路走到了魔界大护法。二人虽为主仆，可相伴十万年的情义早已经让禅虞将自己视为东方孤月的人。
即便死，也不会独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