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16年10月30日
地点：上海宜山路博库书城
在这堂课之前，我曾经请教过步根海老师，九久读书人和人民文学出版社联袂出版的“大作家小童书”丛书，已经出到了10余种，包括肯明斯《写给孩子们的故事》、契诃夫《小狗栗丹》、尤内斯库《写给女儿的故事》、米歇尔·图尼埃《夜晚的秘密》、玛格丽特·尤瑟纳尔《画家王福历险记》、让·吉奥诺《种树的人》、马塞尔·埃梅《难解的算术题》和查尔斯·兰姆《奥德赛》等等。10月30日那堂课，将为孩子们和他们的家长重点推荐哪一本？他说，霍桑的那一本。我一愣。就算写给成人阅读的小说，霍桑的作品都是阴郁和令人绝望的。我没有读过霍桑写给孩子们阅读的《神奇故事集》，也许，为了孩子霍桑变得阳光明媚起来了？显然，步老师以为我忘了霍桑是谁，“《红字》的作者”，我笑着点点头，拿起步老师面前的《神奇故事集》翻了翻。与《写给孩子们的故事》、《夜晚的秘密》等等绘本相比，《神奇故事集》插图很少。这样一部纯文字的读本，推荐给小学生阅读，合适吗？
10月30日下午，我早早抵达博库书城，见到步老师，欲言又止。我想问：还是推荐霍桑的《神奇故事集》吗？步老师却洞悉了我的心事，不等我问便告诉我，他放弃了霍桑。原来，这位视上课为天大之事的语文特级老师，花了整整一天通读了手头的数册“大作家小童书”后，决定主讲讲几位法国作家的作品。我有一点儿得意地松了一口气。
课堂是宜山路博库书城咖啡吧旁边临时劈出来的开放场所，我有些担忧：这样的环境下讲阅读和写作，孩子以及他们的家长能耐下性子听完40分钟的课？步老师却很有把握，就那样淡定地坐在临时讲台后娓娓道来。手里捏着的那支话筒间或会哑声，他根本不在意，确信自己能拢得住有可能四散而去的大人和小孩的注意力。事实也的确如此，那些事先通过微信公众号报名来听课的家长和孩子没有一个抽签的，还吸引来了不少到书城买书、休闲的父母子女。就算与步根海老师亦师亦友，且听了那么多堂步老师的课，我都舍不得错过一丁点。
上课铃声响过以后，在简述过马塞尔·埃梅的《难解的算数题》和玛格丽特·尤瑟纳尔的《画家王福历险记》之后，课进入到详解让·吉奥诺《种树的人》的环节，此时，距离开始上课10分钟，也就是说，步老师打算花30分钟讲《种树的人》？我大吃一惊，这个没有太多生字和复杂长句的故事，因为情节简单到近似没有，步老师将怎么引导家长帮助孩子理解《种树的人》？
在上普罗旺斯省徒步旅行时，让•吉奥诺遇见了一位独居的牧羊人。这位老人，非常热爱生活，建造的房子结结实实、绝不含糊，屋子里的东西摆放得整整齐齐，衣服也是干干净净的，就连扣子也扣得一丝不苟的。这个爱生活爱干净的老人，喜欢在荒芜的大地种树，每年都要在荒地上种上10万棵树，能存活2万棵老人就非常高兴了，尽管病虫害还要致死2万棵树里的一部分，但老人还是让原本荒芜的土地变得郁郁葱葱起来。等到这个时候，地方林业局就要将树林收归国有，老人也无二话，更不气馁，再找一处荒芜的地方继续种树……
一个放羊的孤独老头不停地种树的故事，让·吉奥诺究竟想要通过这个故事告诉孩子什么呢？我竖起耳朵目不转睛地听步老师怎么说：“有的书所讲的道理不是那么清晰明了，比如，《种树的人》，作者就这么写一个老人不停地种树种树，小朋友在阅读的时候一定会产生不少为什么，没有关系，孩子在阅读的过程中脑子里就应该出现一个个为什么。你看，《种树的人》的作者那本不担心小读者会读不懂他的作品，他根本不急着解释自己为什么要写一个老人种树的故事，而是用大量的篇幅来进行景物描写，描写了荒凉的、颓败的、寂寞的风景。他当然知道这样的描写会让小读者产生更多的为什么，可是，他也相信，当一个新的为什么在孩子的头脑中产生之际，也是一个从前的为什么得以解决之时。当荒芜的大地与老人不停歇种树后大地变得郁郁葱葱的景物对照之后，孩子们多少能懂得老人种树的目的了，就是给世界留下美好的印迹。他靠自己的品德和身体力行与的品德，让荒凉的土地变得郁郁葱葱，这样的人就是圣贤之士，可能，孩子们对圣贤之士也不甚理解，没有关系，这个道理会像种子一样播撒在孩子的心田，会有突然绽放的那一天。”
然而，家长们更在意如何将阅读《种树的人》的体会转化为孩子们的写作能力。面对家长的问题，我觉得很棘手，有些担忧地等待步老师的回答。“亲子阅读，提倡父母与孩子共读一本书，并不是让父母帮助孩子去读书，父母要做的，是时刻了解孩子们对这本书的掌握程度。如何了解？不妨让孩子先陈述故事情节。对任何年龄的阅读者，情节永远都是最吸引人的，对孩子尤其如此。等到确认孩子已经掌握了一本书的故事情节后，父母可以再进一步，跟孩子一起理一理故事的人物关系、人物关系是怎样发生变化的，等等。比如，《种树的人》中，叙述者与种树老人的关系，前后是发生了变化的。这种阅读方法，才是亲子阅读，它激发孩子去思考，孩子在这样的亲子阅读中思考能力一定会慢慢提高。”
还是言及如何将阅读经验转化为写作能力呀？性急的家长开始窃窃私语。“我们在鼓励孩子陈述故事情节的时候，不已经让他们写作了吗？”原来如此。
步老师的秘诀：
问：为什么我孩子的写作水平总是停留在流水账状态？
答：一二年级的小朋友的写作要求是从写一句话到写几句话，到了三四年级，我们就要求学生写短文章了。写流水账是孩子学习写作的必然过程，因为，那个年龄阶段的孩子，刚刚开始学习思考。流水账就是叙事，叙事是推进事物发展的，所以，小朋友记叙秋游会如流水账一样将一天的活动叙述出来。这时，爸爸妈妈可以做的是，等到孩子的流水账“记”得有模有样了，就帮助他们学会停顿进行描述，描述是停顿，就是停顿下来将思考的内容展示出来。《种树的人》最发人深省的部分，是作者对荒凉的、颓败的、寂寞的风景的描述。就叙事而言，这一段风景描述没有推进种树老人故事的情节发展，然而，正是有了这一次让叙事停顿后加入了通过风景而生发的思考，《种树的人》才显出其别样的趣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