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林先生 | 爱不是唯一的困惑

林先生,好久不见。这个寒冬过得有些辛苦,人们被疫病缠身,我也是其中之一。被疼得睡不着的夜晚终于过去了,这些天咳嗽平息了许多,有力气坐起来,便开始给你写信。你还好吗?还健康吗?也和我一样在期待着春天吗?

生病让人心长力弱,我睡了好多好多觉,还是觉得疲惫,没办法振作起来。回想今年,总是会有倦怠感,也比以往沉默许多,写的信越来越少,话到嘴边又咽下。记得去年年末,经历过一场始料不及的暗害,它像突然离弦齐发的万箭,在我驾着快马离开时刺穿胸背,一边答应放我走,一边狠心杀掉我。每每我站在你面前,体无完肤,伤筋动骨,便会羞愧于自身的天真愚笨,轻信他人,说不出多一句辩解的话。

可是今天,林先生,我还是决定给你写信,在一年的最后一天,我想你陪我结束这一切。从一月的伤心开始,到十二月的伤病为止,我好像在不断地为自己进行身心上的康复治疗,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我迫切地希望自己好起来,不让自己去想,不准自己深究。于是那一件件陈岁心事,就变成了被我故意踢到床底下霾藏起来的秘密,直到此刻我俯下身子,把它们轻轻扫出来,上面的积灰呛得人想流泪。林先生,你可以陪我一起打开吗?

这些,是仅他可见的朋友圈,那些,是不该冒出的怀念;这一次,假借喝醉的名义主动发消息,提了一个很蠢的问题,那一天,整理着他送过的礼物,鲠怅又唏嘘。林先生,其实我心里还有很多“为什么”想问,那些不知所以的结局,让我觉得不公平,不甘心,不能释怀,甚至还有部分没有消化完的恨意——是的,我竟还有恨,它们都在时间的灰絮下残存余栗,怕成为笑柄,而不愿见光,不敢传出去。

现在,林先生,我把这些隐秘的情绪告诉你,并不是为了被安慰,这并不是我一年来的全部。我时常提醒自己,不要让爱成为生命中唯一的困惑,还应该有工作、生活、自我值得思索,为更重要的事情,为柔软的心,为人类共有的诧异和悲悯,而非让爱情轻松占据主导地位,尤其是这种爱,已经被损毁的爱。而我之所以说出来,是因为这样,我就可以扔掉了。

我从床底下,把堆积的旧物扫干净,丢进布袋,扔出门外。人应该腾出更多的地方,让心室敞亮,对吗?

林先生,今年我还学会了一个道理:不要让幸福感取决于少数人。扩大幸福的可能性,也把幸福感来源分给朋友,分给家人,分给一本书,一部电影,一场旅行吧,甚至是一束花,一碗汤也可以,让自己有更多幸福起来的力量。不要因为一个人离开,就失却了所有生命力。过于极端的“唯一”是可怕的。

今年的最后一天,我终于说出了自己的不快,也决定把它们留在此时此刻,不带到新的日子里去。希望之后,我可以给你透递更多幸福的讯号。林先生,等我痊愈了,来年春天,我要去那座小山上看樱花。它们一定会开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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