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弥曼,一个名字。在这名字之后的那个人,我相信很多人和我一样对她全然不知。然而今天,我“认识”她了,在《朗读2》的第121页 。
也就是在认识她之后,我想起了樊锦诗,想起了龙应台,想起了爸爸妈妈,想起我自己,还想起了和我一样的许多人。
有必要先向大家介绍一下我所认识的张弥曼。去掉所有的头衔与荣誉,朗读者里这样说道:“张老师刚毅的很,她挑战学术权威,冒着拿不到学位的风险——我看见什么,我只能说它是什么。关于张老师的刚毅还有很多事情可以表明,比如她乳腺癌出院当天就去上班,孩子一个月就送到奶奶家,几十年来坚持亲自采集、整理、研究化石,和男同事一样在野外几个月不洗澡,导师用几十年才磨完的一个鱼化石,她不眠不休地用两年就做完了。张老师常说自己傻,什么都不懂、不知道,只会做研究。但我们都知道,抵御诸多诱惑,持续的简单与专注,这本身就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
让我内心受到冲击的,不仅仅是张弥曼和樊锦诗一样的专注、认真,日复一日的战胜身旁裹挟的恶劣环境,默默无闻的干着自己心中认定要坚持的事情,虽然在我们看来,这是她们身上最熠熠发光的闪光点,是人们所崇尚的“高尚的品格”,引起我思考的,是她们的每一个不同于常人的选择和独特的“时间观”。
每一个人为了做出一个完美的选择总是花费大量的思考时间,甚至尝试着用尽自身积累的所有经验对这一个选择所会产生的后果做尽可能的预知,再回过头来评估我们所做的选择是否真的值得自身去肯定。在评估的过程中,这个标准往往是“是否能给我们带来一个光明的未来”。然而光明的未来是什么呢?龙应台说过:“孩子,我希望你将来会拥有选择的权利,选择有意义、有时间的工作,而不是被迫谋生。当你的工作在你心中有意义,你就有成就感。当你的工作给你时间,不剥夺你的生活,你就有尊严;成就感和尊严,给你快乐。”
有意义、有时间的工作所代表的,是龙应台眼中的一个光明的未来。
我们都能够感受得到,这段话充满了理想化的色彩,它当然可能是作者内心真正的想法,或者又是一种刻意规避了世俗观点的文学表达,因为当回归到生活本身,就拿填报高考志愿的真实事例来说,每一个经历过这份选择的人都会明白,如若要选择一个光明的未来,永远摆脱不了对未来收入、即金钱的考虑,与之而来的是社会地位的考量,在这二者之外兴趣很重要、工作的意义,所能给你的时间也重要,但始终是前两者的“附属品”。
当我们过着一种无法自由支配时间,无法自如的从劳累状态下抽离的生活的时候,或者是我们看着身边的人,比如朋友、父母过着这样的生活的时候,我们是如此的渴望一份可以支配时间的自由。为了获得这一份自由,老师、父母对着你的耳边不停地说,而你也不断诚恳的告诉你的内心:今天的你努力一点,未来的你拥有这种自由的机会就会多一点。
可是看看张弥曼、看看樊锦诗,看看其他那些我们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科学家,无需带着审视的眼光把他们和娱乐明星做何种对比,我们只需要看看他们和我们心目中想成为的那个自己做一个比较。那些让我们深深佩服的他们,是你未来想成为的那个能够自由支配时间的成功者么?
从来都不是这样。首先在对未来的选择上,你很难说当樊锦诗在选择历史系考古学的时候不曾考量未来的就业风险,我相信张弥曼选择古生物学的时候也有过挣扎,但是她们还是这样做了,并且做了五十年、六十年。在这过程中,她们得到了荣誉,但却从来没有给自己“时间”,她们好像是绑在“科研”这张凳子上的俘虏,心甘情愿的把自己交给了时间,而不是像我们一样想着凌驾“时间”之上,指着它说:“听我的,知道吗!”
当《朗读者》里介绍道:“在瑞典自然历史博物馆里的那段时间里,大家都知道张院士是一个不睡觉的中国女人。”时,我对于自己心里那种如此渴望能有一份收入可观而又闲适的工作的情感产生了一种复杂的感觉。从很多我认为伟大的人的身上,我往往看到的是她们靠自身努力换来等价的荣誉、报酬,但他们却不愿意给自己任何闲下来的时间。所以我这样想:人与人的确处于不同的水平,更准确的说,每个人的心灵拥有着不同的高度。就像丰子恺在《渐》里提到的对人生“渐渐”变化的理解,我相信如张弥曼一样的每一位科研工作者正是在一步步走到今天的过程当中,渐渐的由“渴望闲适时间”的自己历练成“甘愿献身时间”的自己,他们或许不这样认为,但在我看来是这样。
到头来,我认为张弥曼的人生让我看见的,是一种比幻想更美好的“现实”——正是未来的可能赋予你幻想,然而当踏过时间直面未来,你可能心甘地舍弃你曾经想要的东西,然而这个选择在你看来,依然听从内心,依然如此美好。
这便是初识张弥曼之后,我内心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