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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文嫂是个热爱生活的女人,村里的人都这么说,只是每次说完这句话以后,却总要在后面再添上一句,可惜了,一个寡妇,摊上那样的爹和男人,还要一个人将别人的孩子拉扯大。
阿文嫂生得一个标准的瓜子脸,一双惹人喜爱的大眼睛,眼珠水灵灵的,一张樱桃小嘴,笑起来的时候左边还有一个梨涡,跟人说话说到兴头时总爱低下头笑,待再抬起头时左边那个若隐若现的梨涡如同湖面上快要消失的涟漪,甚是好看。
阿文还是个姑娘时,好几个村里的小伙子在路上看到她时眼睛总会不自觉地多瞅上她几眼,胆子大一些的还会冲她吹口哨,这时的阿文总是低下头,红着脸,迈着匆匆的步子往前走。可是却很少有媒人上门来给阿文说亲,只因阿文的爹曾因偷人家的牛羊而坐过牢,“阿文她爹可是有前科的人,娶了她闺女以后这指不定她管不管得住自己的手呢!有其父必有其女嘛。”
可阿文却从不怪她爹,在她心里,爹是个好男人。阿文还记得那年冬天,阿文的娘患了肺病,整日里咳个不停,吃了多少药总也不见好,阿文的爹在工地上做了一年工,年底了包工头总拖着不肯结工钱,家家户户又都等着用钱不肯相借,阿文爹一气之下便在夜里翻墙去了包工头的家里,试图偷他家一只牲口用来抵债,谁知包工头夜里起来上厕所,以为是贼来偷盗,抓住阿文爹的衣服不肯松手,阿文爹随手抓起一把锄头就挥,将包工头的腿给打折了,阿文爹见状吓得六神无主,不仅工钱没要回来,还惹上了牢狱之灾。阿文娘的病一日日加重,接着就高烧不退,没过几日人便不行了。
阿文将娘的后事料理完以后,便整日里待在家里做些手工维持家中生计,邻居对她家都避之唯恐不及,怕沾染到晦气。待到阿文爹出狱时,阿文已经二十有五了,跟她同龄的姑娘都已经儿女成群了,阿文爹心里也是百般着急,后来总算托人找到了一门亲事,男方比阿文大了十多岁,父母双亡,妻子因病逝世,留下两个孩子。阿文嫁去以后日子倒是过得比先前好一些,虽然男人比阿文大许多,却也懂得心疼人,除了醉酒时常打骂妻儿,但阿文每次只是忍着,从不与他正面冲突,醒了酒就好了,阿文总是这样安慰自己。
阿文嫁进来第三年,男人酒精中毒死了,阿文一个人操办完男人的后事,带着两个孩子回了娘家。当晚阿文爹喝了许多酒,他拉着阿文的手痛哭流涕,“闺女,爹这辈子对不住你啊!都是爹做的孽。”阿文也哭,但她并没有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她知道,她从不怪爹,她从不觉得爹当初做错了。
阿文用男人留下的钱在村里开了个裁缝店,开始时没人愿意做她的生意,可她的手艺跟她的人一样漂亮,经她的手做出的衣服不仅版型合身,修饰身形,就连上面的刺绣都非常精致,后来周边的人都找她做衣服,无论何时来,阿文的裁缝店总是挤满了人,人们仿佛都忘了她还有一个有“前科”的爹,忘了她还是一个不幸的寡妇,忘了她还要拉扯大两个别人的孩子。
人们再提起她的时候便会说,阿文嫂是个顶热爱生活的女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