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家,世代行医。
唐棠十五岁那年,爹爹被龙湖帮的人抓去解毒,就再也没有回来。
她娘伤心过度,不久便离开了人世。
留下她一孤女,执意去寻龙湖帮,却偶然救下一翩翩公子——萧衍言。
萧衍言被龙湖帮的人下了很阴的毒,在唐棠努力救治之下,也只能控制此毒,不得解。
在解毒过程中,两人逐渐情愫暗生,约订好婚约,唐棠便送萧衍言回了他的家。
并且发誓一定为他找到解毒的草药,一味传说中的神草仙木麦。
传说,这仙木麦可药死人,肉白骨。不管真假,她都愿意一试。
因为曾经,她在父亲的手记中面过那仙木麦的画像。
告别情郎,唐棠只身上路。
一日,来一处深山,找到好几味不同寻常的药材,让她欣喜不已。
她在想,即使找不到仙木麦,也能研究出替代的法子,越是稀罕的药草,大可能性越大。
就在此时,耳边传来铮铮铮的兵器相撞之声。
她俯身躲在一片荆棘之后百年大树后,看着面前的一片混乱。
只见一男子,身穿玄色长袍,手持重剑,和围攻他的十几名蒙着脸的人打得难舍难分。
而那十几个人,她认识,确切的说,是知道他们出身龙湖帮,龙湖帮的人特征也很明显。
他们的面巾上面,都秀有一个大大的龙字。
眼看着那十几个人步步紧逼,玄衣男子根本无法抗衡,且身上已受重伤,脚下虚浮。
唐棠咬牙,从腕间拿出银针,一甩手,十几枚银针,准确无误的刺进龙湖帮那群人的眉心。
瞬间,倒下去一片,至于留下的人,都被玄衣男子解决。
而他,也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倒在地下,晕了过去。
唐棠靠近他,取下了他的面具,本以为掩在面具之下的,会是一张奇丑无比,或者容貌尽毁的脸。
却不曾想,面具之下,竟是风朗神俊,面容刚毅的男子。
看着他的脸,她有些恍惚。
像,很像。
唐棠重新为他带上面具,吃力的扶起那男子,到了一处她踩好点的穴洞处。
在穴洞口点了大火,虽然烟呛的她直流眼泪,但也比为他处理伤口时,被血腥味引来兽物强。
褪去男子衣物,才发现他的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看的人触目惊心。
饶是她行医三载,也从未见过一个人的身上,能有这么多的伤。
处理好新伤,为男子穿好衣物,唐棠找了些吃的,一边吃着野果,一边看着天边的星星。
她又想爹爹了。
爹爹说:走江湖,不是看谁武功厉害,而是看谁最会受伤。
她当时年幼,不解,如今却明白了。
这位公子身上的伤虽多,却都不致命,而且伤的很有技巧,想来,他便是爹爹口中的高手。
“唔~”
身后传来唔的一声,唐棠回头。
就见那玄衣男子睁开了眼睛,看向了她。
“你醒了。”
玄衣男子挣扎着坐了起来,唐棠过去,为他把了脉。
“没有发热,再休息一晚,应该就能行动自如。”
只是走起来,免不了人要遭些罪。
“多谢。”
“不必客气,我这边有些野果,可要吃?”
“多谢。”
唐棠便明白他的意思,把自己摘的野果拿到了他的面前。
那男子也讲究,拿起野果,在身上蹭了蹭,就吃了起来。
野果口味很酸涩,唐棠吃起来眉头都被酸的一蹙一蹙的。
可面前这男人,却可以面不无表情,面部改色的吃完一整个酸果。
仿佛,他吃的不是酸果,而是蜡,大意为味同嚼蜡。
这样的人,肯定经历过很多事情吧!
见他吃了两个野果,不再动了。
唐棠便道:“你身上的毒我能解,但还差两味药材,我为你解毒,你送我去个地方可好?”
有高手护送,成功的几率更大一些。
却见那男子吃惊的问她,“可解。”
唐棠点头,肯定道:“我可以。”
男子却红了眼睛,捂住了脸,低声啜泣了起来。“曾有人告诉我,解不了的。”
突然情绪崩溃的男子,唐棠不知道该做何安慰,等他收敛情绪后,唐棠才道:“唐棠。”
男子又回复了那般面无表情,平静如死水的模样。“李沐。”
“我认出来了。”
“你……”
“八年前,领堂中蛇心灵的毒,我爹解的,我一同前往,那时便见过你。”
李沐一顿,许久才说:“你就是那个让我浑身养了三天的皮猴。”
唐棠一笑,“正是,年幼无知,还望见谅。”
那个时候,爹爹为人解毒时,时常会带上她,而要求就是她要女扮男装。
因为女扮男装,所以总是比同龄男子看起来瘦小些。
在山泉剑盟被李沐和他的那群师兄妹嘲弄了一番,她一时气,不过就给为首的李沐下了痒痒粉。
那时,她爹爹已解了李盟主的毒,她便和爹爹离开了山泉剑盟。
她下的痒痒粉,除了爹爹,无人可解。
那三天的痒,他是独自承受下来的。
李沐似乎仍觉得痒,身体不自觉的动了动,“你爹呢?怎你一人跑到这深山来了?”
“没了,都没了,后来遇到一人,身中奇毒榜八的秋夜天,我为解毒,来这里找药材。”
说道这些时,她脸色微红,有着小女儿家的姿态。
李沐便懂了。
“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等我做完,任你驱遣。”
“你要做什么?”
“杀马骥。”
马骥,龙湖帮的帮主,也是高手排行榜第十的高手。
“有希望吗?”
“拼死一战。”
“那我帮你。”
“你?”
“瞧不起我吗?别忘了刚才那十几个人,可是我杀的。”唐棠说的有些骄傲。
李沐点头,能只身走江湖的,谁还没点傍身的本事。
“成,我身上的毒什么时候能解?”
解了此毒,功力还能再上涨两成,杀马骥,把握更大一些。
“这个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那两味的药材?什么时候就可解?”
“先解毒。”
唐棠点头,“好!”
接下来几日,两人把整个深山游走了一遍,没有发现那两位药材。
路过一小镇,遇到龙湖帮的人,李沐刻意挑衅,然后将其杀了,带着唐棠远遁深山。
“恨龙湖帮的人?”
很明显是恨的,否则就不会见一个杀一个。
“恨。”
“所以,山泉剑盟的灭门,也是龙湖帮做的?”
李沐点头,事情已经过去三年之久,如今回想起来,却依旧让他恨得牙根痒痒。
“三年前,龙湖帮突然闯入我山泉剑盟,灭我族上下130余口,掳走我关押,就是为了逼问我山泉剑法。为了剑法血流成河,岂能不恨?”
“那你是怎么跑出来的?”
“我师妹委身于马骥,蛰伏一年,摸清私牢,取得信任,救我出来的。”
“那你师妹呢?”
“我们跑到断肠涯,就被马骥的人追了上来,我师妹身受重伤,血腥味吸引了枯骨蝶,我们双双中毒,师妹推开我,说她中毒已深,此毒无解,有意割破自己动脉,鲜血吸引着枯骨蝶,随着我师妹一起下了悬崖。”
“马骥的人没抓你?”
“横竖都是死,因为中了毒,眼前很模糊,除了拿起剑杀之外,没有其他想法,那些人都被我杀了,而意外中,我也领悟到了山泉剑法的真谛。”
“说起来,马骥身上的毒还是师妹下的,那个人心眼小的很,如果你爹真为他解了毒,要么留在他身边,要么就已经没命了。”
“我爹不会留在那样的人身边的。”
爹爹向来信奉医治百家,绝不为一人效力,爹爹心中是天下,而不是个人。
何况还是个如此肚量之小的人。
她太了解她爹了。
“嗯!”李沐只嗯了一声,没有再开口。
他们的气运还是很不错的,在这深山找到了他们需要的两味药材。
经过半个月的控制和解毒,李沐身上的枯骨蝶的毒已被解的差不多了。
“如果我再次中毒能解吗?”
唐棠点头。
李沐眼底那神色复杂的思绪,让她看不懂。
第二日醒来,就没有看到李沐。
唐棠有点着急,不过,着急之余,还有点失落。
李沐,竟然不是一个信守承诺之人。
他是打算自己走?!!
忽然,她想起昨日晚上,他问的那句,如果再中此毒,也能解吗?
倒是一直跟着李沐走,反而没有自己一个人走时那般细心,细瞧之下,他们进的这座山,正是断肠涯。
难怪,会如此顺利找到解药。
剧毒的方圆十里,必有解药。
唐棠回神,赶紧往断肠崖的方向走。
等她到时,就见李沐身上有多处细小伤口,都在淌血,成群结队的枯骨蝶往他的身上飞来,贪婪的吸允着流出来的鲜血。
唐棠大喊:“你疯了。”
李沐却不为所动,他的整个人都被枯骨蝶给围了起来。
而他的手腕上,血还在不断的往地上滴。
等枯骨蝶全部被地上的血给吸引时,李沐拿出火雷,留在原地,迅速跑过来,拉着唐棠就跑。
后面的轰隆声传来,唐棠回头,看到不少的枯骨蝶翅膀被烧成了灰烬,掉在了地上。
她无奈叹息一声,他的执念,很深。
处理好他身上的伤口,唐棠坐了下来,抹了把头上的汗。
“这次中毒更深,解毒需要更长的时间。”
李沐的头上也是一层细密的汗。“无所谓,能解就行。”
这个男人,还真是强大到让人畏惧,枯骨蝶吸允过的伤口,如同千根针在扎一般,痛的要死。
可是他却面色如常,除了脸上细微的汗,表示了他此时的不舒适之外,他竟完全没有表露出来。
唐棠突然有些心疼他。
“你的师妹……”
“是我的青梅竹马,我们已经私定终身,就差说破,如果没有龙湖帮,现在的我们,一定过得很幸福。”
唐棠点头。
果然执念很深。
断肠涯距离龙湖帮的总部并不远。
他们上龙湖帮的山头时,唐棠还买了好些药材,花了大价钱,买了上百根银针。
银针,就是她的立身之本。
龙湖帮还在找天下医术一绝之人。
唐棠主动上山,李沐扮作她身边的小厮,稍微装扮一下,倒也像模像样。
经过识药,解毒,辩骨等考验之后,终于见到了龙虎帮的帮主马骥。
唐棠把脉,放血研究之后,心下一惊,竟然是这种毒。
她确定爹爹肯定已经不在了。
当初为马骥解毒时,爹爹就留下个心眼,一边解毒,一边下毒。
此时,马骥身上的毒的确是爹爹下的,奇毒榜八秋夜天。
以马骥的为人,他绝不可能受爹爹威胁,所以会杀了爹爹,再找这天下能解毒之人。
可是他却低估了爹爹,爹爹既然会给他下此毒,作为自己的保命之本,怎么可能会那么容易解。
至少,这毒,天下无人能解!
唐棠坦白道:“我爹的毒,我能解,但我不会给你解,因为我爹留下的毒告诉我,一旦解了你的毒,也就是我丧命之时。”
马骥闻言,哈哈大笑,不过能看得出来,他紧咬的后牙槽和额头上曝出的青筋,显示出他的暴怒。
毫无疑问,她被软禁了起来。
马骥,再也不敢胡乱杀人。
她和李沐是分开关押的。
那晚,龙湖帮所在山头,彻夜火光未落。谁也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总之,龙湖帮从此在江湖销声匿迹。
一身狼狈的李沐看着同样狼狈的唐棠,问道:“你要去找谁?”
“神医不弃。”
“你知道他在哪?”
“不确定,试试看。”
两人一路南下,到一茅草屋前,已经人去楼空。
唐棠道:“果然如此。”
她面色平静,毫无波澜。
师叔的地址,她只告诉过一人。
“你可以走了,我让你办的事情已经办妥。”
李沐闻言一愣,随即摇头,失笑道:“我已无处可去,不如再送你一程。”
“好!”
夕阳将两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三日后,唐棠回到萧家,见了萧衍言,因为中毒,虚弱的他只吊着一口气。
家里为了让他留下子嗣,给他娶妻纳妾,均已圆房,好不热闹。
看到唐棠,萧衍言目光一亮。
她却问:“你和龙湖帮是什么关系?”
萧衍言叹了口气,知道他必死无疑。
凄惨一笑,道:“他们威胁我一家老小的命,我也是实在无法,才出此下策,你看我如今这副模样,也是拜龙湖帮所赐。”
“我师叔不弃呢?”
“我的人赶到时,都已人去楼空,我没有告诉龙湖帮的人是存有私心,想要让神医不弃为我解毒。”
“你所中之毒,是我爹保命之本,我早该明白,我爹用毒告诉我快逃,却偏偏信你至此,害了我师叔的命。萧衍言,本来你交出我师叔,我至少会为你压制此毒,让你有二十年好活。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动我师叔。”
唐棠说着,起身就要走。
萧衍言激动的从床上爬了起来,扑通一声,跌落在地下。“你别走,我错了,我不该用你威胁你师叔,逼他自裁,唐棠,我是爱你的。”
唐棠头都没有回,走出了萧家。
比起这些尔虞我诈,她更喜欢游历江湖,治病救人,一人一马,四海为家。
出了萧家的门,却看到李沐还在。
“你没走?”
“心已无归处,不如跟着你。”
他赌,那个他说上一句:怎的还有如此廋弱的男子?就让他痒了三天的女子,是不会被这高宅大院所束缚,和一群妇人蹉跎岁月。
“走吧!”
“好!”
两人一跃上马。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