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读书心法,细细考究起来,其实,法在后,心在前。也就是说,读书之前,最为重要的是要调整好读书的心态。我们说,这就是:读书之心。
伟大的培根,其实也论及“读书之心”的。在他的《论读书》中,其实,点出了人们的读书心态:
一乃读书只为“怡情”,二为读书为了“傅彩”,还有一种,读书为了“长才”。
这三种读书之心的功用也非常有意味:“其怡情也,最见于独处幽居之时;其傅彩也,最见于高谈阔论之中;其长才也,最见于处世判事之际。”
其实,培根将读书的功用尽皆说透了,读书,其实就只有两种作用:一为有用之用,二为无用之用。
可惜的是,现在,大多书读书人,特别是大多数教书之人,其实未能将无用之用纳入到自己的视野。这样一来,读书之心就显得功利而浮躁了。
功利而浮躁,其实便是对书与作者的最大简慢与亵渎。很多书,的确无用,但它们必须存在在我们的精神世界里。就像《论语》《孟子》《鲁迅全集》《忏悔录》等,我们很多人都读过了,然而,很少有还让它们立于我们的案头,更鲜有人每天都要用眼睛与心灵抚摸这些丰厚的精神遗存。
在一个读书人,一种必要的膜拜方式与虔敬之态,才是读书之时的最好的心态。
关于读书的心态,还有一种,我在过去曾写过一篇文章:《读书作为一种冒险》。读书之作为冒险,我这样说过:“冒险不在书,而在读。”
在这篇文章中,我这样论述:一个读书人,生于当今快节奏的时代,兼马齿渐长,时光促迫,而要干的事却很多。一部大部头的书,望之生畏,何谈去读?如果真要去读,怕真是一种冒险——为这本书,我们又得付出生命中的些许时日了。可我们还不知道这本书是不是一定要去读,或者是否值得一读。如果不读自己是不是就会浅薄下去,读了是不是就一定会渊博起来。我们固然知道所谓开卷有益的话,但我们也知道有些书还不如不读。这是读之前的涉险。一念之差,就有两种可能:接受或不接受那个作者与自己谈话。
读书之心的重要,于此可见一斑。
读书之心的最高境界是:将自己像倒掉一碗水一样地清空,然后,以虔敬之心,膜拜之心,全然接受作者,将作者置于自己内心世界的最高最尖的顶端。
然而,这种心态的建立,现在看来至为艰难。现在,是一个信仰消逝、偶像崩溃的年代,是一个质疑的时代,是一个名人名家也可以为邻的时代。这样一来,不管对什么书的作者,人们都敢大胆地质疑、批评。“怀疑一切”成了很多人的原则。殊不知,读书之心的最高境界,恰恰是对书的一见钟情与毫无保留的爱。
其实,论及读书之法,我们认为,一见钟情与毫无保留,才能演化为一种最为美妙的也最为有效的读书之法。
我曾经饱读过日内瓦学派的重要著作《批评意识》。这是一部日内瓦学派“全景及宣言”式的重要著作。我对乔治•布莱的这本书,可以说是一见钟情。因而,我在阅读过程中的投入也是巨大的。正因为有了这种投入,我一下子发现了这本深契我心的著作中,认同、重逢、选择、接近等重要的关于读书的关键词构成了让人流连忘返的人文景观。还有书中提及的夏尔•杜波斯这个人,他完全将我镇住了。他说过这样一句伟大的话:“人的确是个场所,仅仅是个场所,精神之流从那里经过和穿越。”
让自己成为一个场所,让自己清空为一个巨大的广场,然后,让书中的精神之流从那里经过与穿越。我觉得,这才是最好的读书心态。
怀疑一切,是不可能让自己成为最好的读者的。
有些人可能要说:孟子说过,尽信书不如无书。然而,孟子所论,其实哪里是关于读书的心态呢?孟子无非是劝谕世人,认真读书并能举一反三罢了。
不喜读书;抑或,存心诘难作者。读书的心态如斯,读书之效,就可想而知了。
当然,现在出书容易多了,身边的人有很多出过书。对他们的书,又该持何种心态呢?
我还是那句话:一见钟情,毫无保留。
当然,你还可以作另一种选择:我只阅读大师,而拒绝平庸之辈。
其实,你如果选择了对同行著作的阅读,也同样会有大的收获。前提是:首先一见钟情,毫无保留。其次,批判性地接受,有选择地扬弃。一见钟情、毫无保留是为“进得去”,批判、扬弃是为“出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