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漫长而又宁静,易娜子从老妇人的床上醒来时,阳光已经透过嵌在墙上的那扇小窗户洒满整间卧室。她看着陌生的环境,一时之间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她从床上爬起来,蹒跚地走到门边,打开门,往小树林的方向走去。她在那里洗漱完之后,又简单地吃了一些早餐,之后进浴室去梳洗,换下一身沾满汗水和尘土的衣服,从浴室的衣柜中抽出老妇人的毛巾和衣物。
她穿着老妇人皱巴巴的衣服重新回到了小木屋。清晨的鸟儿在小木屋四周的树上鸣叫,这让易娜子疲倦不堪的身心得到某种奇异的慰藉。她来到小木屋,在小木屋的台阶上坐下,深深的舒缓了一口气之后,抬眼望望树林上空悠悠飘荡着的白云。今日是个晴朗的天气,阳光明媚,树林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绿色的光芒,这让易娜子暂时从某种痛苦的事情解脱出来,让自己全身心投入这美好的景色中。就在这时,易娜子听到了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砍伐树木的声音,这让她猛地从宁静的氛围中清醒过来,警惕地望向四周。她摸了摸怀里那张通缉令,想起昨晚老妇人脸上挂着的不怀好意的微笑,不禁心有余悸。于是,她连忙起身,寻着声音的方向一步一步找去。过了很久,她终于在树林的另一端见到了一个漂亮的年轻女人。女人穿着粗布衣服,手中握着一把大斧头正在用力砍伐树木。易娜子躲在一棵树后面,渐渐看清了女人的脸。女人并非是绝色,只是有一双眼尾狭长的眼睛,这双漂亮的眼睛令她看起来像是无时无刻不在微笑一般。这双眼睛易娜子再熟悉不过了。她之所以能逃脱出来,还要多亏这个女人的帮忙。易娜子在树后盯着她看了一会,发现她一直在砍伐树木,之后还用斧头削去枝干,只留下光秃秃的一柄树干。易娜子在心里猜测,女人也许打算在这片树林里安居。“可是为什么呢?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她明明可以享受无尽的荣宠,又何必躲在这个没人的地方一个人住?”易娜子没再继续看下去,她转身离开那片树林,往老妇人的小木屋走去。在快到小木屋时,她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突然在心里做下了一个决定。于是,她加快脚步地走向小木屋,脚步又稳又快,身后早晨的阳光拖着温柔缱绻的步伐悄然离去。树林即将迎来中午时分最炽热的那一时刻。
家族在中午阳光最炎热的时刻即将到来时,终于击败那位盘踞海上一方的霸主。那艘阵仗无比奢华的大船,最终沉到海底深处,永远消失了它曾经在海上的辉煌,只留下一个曾经的海上传说最终被打败的故事供活着的人在茶余饭后打发时间。但没有亲身参与此次战役的人,对其中的细节也只能靠着自己想象来让故事更加精彩,而那些亲身经历过的人,却是根本不愿意再回忆起一丁点有关当时战役的情况,连提都不愿提。家族在这艘船上除了得到大量财宝后,还带回了一个女人,一个看起来十分年轻的女人。据她自己说,她知道那家伙隐藏所搜刮来的所有财富的据点。于是,女人被留在了家族的船上。
这次战役过后,家族的势力一时之间如日贯天,已然成为海上所有敌船最忌惮的势力之一。随之而来的是政府比之之前更为大范围的追捕。海上的日子每一天充斥着混乱、残酷、威胁、动荡、死亡,让船上每个人的心一刻都不得安定。为了家族日后的发展,家族内部已然在悄悄制定一个更大的阴谋。这个阴谋的首要条件,便是家族从此可以摆脱政府的追捕,对于这点,维茨已然和掌管世界五大家族其中一支达成共识,只要时机一到,他们这伙海盗变会从比勒斯这片海域上消失,进而谋求下一步计划。但在此之前,势力和财富都是必不可少的。这一点,家族已经筹谋已久,在势力方面基本已经实现,而在财富方面,只要再得到那个霸主所有的财富,条件便可成熟。因此要实现这关键的一步,那位从霸主船上带回来的年轻女人就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就在易娜子生日的第二天晚上,当家族成员正聚集在船厅用餐时,一个守卫突然进来报告说,海面上有一艘船正在朝这边驶来。
“确认是敌船吗?”维茨问道。
“看起来并不像,据初步判断,船上只有一人。”
“一人?先继续观察,有进一步情况随时来汇报。”维茨说道。
“维茨,你觉得这个人会是谁呢?”汉斯问道。
“现在还不好下判断,就怕是那个老混蛋的余党。”维茨满含嘲讽地说。
“就算是那个老家伙的余孽,现在又能做什么呢?”汉斯不屑地说道。
这时,守卫又进来了。
“怎么样了?”汉斯问道。
“那个、那个人说,他是来找,维茨少爷的,他说,说,他叫维易,全名是圣利亚.维易。”
“你说什么?”维茨惊讶地站起来说道。约翰斯、汉斯、雷迪奥、易娜子也都吃惊地看向守卫,仿佛他说了一句了不得的话。
守卫瞬间被吓住了,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哆哆嗦嗦地又重复了一遍。
维茨愣在位置上,不发一言。家族其他成员全都不解地望向他们的少爷。这时,易娜子轻声唤了一句,把维茨从愣神中拉回现实。维茨看了一眼她,又立马望向守卫,语气坚定地命令道,“去,把他带进来。我要在书房单独见他。”
那位名叫维易的男子被带进了维茨的书房,两个人单独在书房中见面。
家族的成员这时已经解散了,只有汉斯他们四个人还留在船厅里。
“你说这个会不会是假冒的?这么多年了,从没有他的一点消息,这时候却像是凭空出现一般,突然出现在船上。”汉斯说道。
“这么多年没影踪,这时候突然出现,我们不得不防。”约翰斯说道。
第二天,维茨在家族会议上宣布了一件事,维易正式加入家族,与约翰斯他们并列家族四大头领之一。他还在家族会议上宣布,如果有人敢伤害维易一根汗毛,他绝不会放过他。不论是谁。
易娜子看着那个名叫维易的男人,不知为何,心下产生了一股厌恶。她讨厌这个男人,与里约不同,她并不认为这个男人属于家族的一份子。
有一天下午,易娜子在书房里单独会见维茨。这是两个人自那晚之后第一次单独相处。不过,易娜子之所以来找书房找他,主要是因为她所负责的工作出现了问题。
“最近,不知为何在多个交易地点都出现了障碍,不是突然来了政府的警务人员,就是交易对象临时失踪了。”易娜子说道。
“其他人呢?他们都遇到同样的问题吗?”
“雷迪奥那边的交易似乎也出了些问题,汉斯和约翰斯那边正常。你弟弟—哦,也就是你维易,他刚接手的那几样事务也都正常。”
“我知道了,先静观其变。对了,里约昨天发密信来说,我们正在前往的那个地方有变动,让我们最近要提高警惕。”维茨带笑的说。
“你的意思说那个女人在给我们下陷阱?”易娜子不解地说。
“目前还什么也不能确定。不过联系你方才说的事情,整件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如果真是这个女人搞得鬼,那我不得不感叹这个女人心中的城府了。我夜夜与她同处一室,没有察觉出她任何的异样。不过有一次,我看见她与维易在一起说话,那时旁边并没有任何人,两个人也不知在悄声说什么。”易娜子意味深长的说。
“维易天性单纯,你这几日要防止她再单独与他见面。”维茨眼里带笑的说。
“怎么,你是觉得维易会受到她的诱惑,向她透露一些机密的事?”
“恩。那个女人能在那个老混蛋手里幸存下来,还弄到他藏宝的地点,一定不简单。”
“可是,万一根本没有什么宝藏,她只是在骗我们,为了活下来?”
“恩。这也不是不可能,所以这趟路途对我们来说是一个极大的挑战,我们必须沿途提高警惕。”维茨眼里闪过一丝饶有兴趣的笑。
“恩,知道了。不过,我为何觉得你似乎对这趟路程充满着期待呢?”易娜子疑惑地说。
“恩?也许吧,我已经很久没遇到这么有意思的人了,而且还是一个女人,一个毫无背景的女人。不过,赏识归赏识,我们还是要加倍提防着她。”维茨语气沉稳地说。
“对了,你这几夜尽量少外出,呆在卧室里时刻盯着她一举一动。”维茨突然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严厉地说。
易娜子见他眼神严厉看着自己,心中有些疑惑,但她还是镇定地回答道:“知道了。”之后,便侧过身子不再与他对视。
维茨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见她始终侧着身子不愿看向他,终于别过眼睛不再看她,说道:“还有其他重要的事吗?”
“恩。没有了。那我先出去了。”
“好。”
“等等,书房已经没酒了。”在易娜子迈步朝门口走去时,维茨在她的身后说道。
“我知道了。”易娜子转身看了他一眼说道,接着离开了书房。
午后,书房的门打开了,一个女人推着载酒的车子进了书房。女人抬头看了一眼书房,立刻被眼前的如一睹墙高的书柜吓了一跳。书柜上垒满了书,密密麻麻。女人不禁驻足观看了一会,心中满是惊异之情。她伸出手轻轻抚上书架,眼角那一抹狭长的笑意像花朵般绽开。她手指一路沿着书架抚过架子上排列的整整齐齐的书,当抚摸到最后一本书时,她被墙上一扇窗户的亮光刺的眼睛眯了起来,于是用手遮着眼睛,望向窗户。突然,她看见在窗户旁的沙发椅上有个高大的男人正在午睡。男人的脸上盖着一本书,两手交叉着摆放在腹部,双脚架在一只酒桶上。男人身材欣长,似乎睡得十分安稳。女人不自觉得望着他,眼里充满了好奇的神色。她眼前突然浮现出初次见到他的情景。
那一天,她刚从藏宝的箱子里钻出,还没走多远,就被船上的抓住,被一路强硬地带到他的面前。他坐在一把大沙发椅中,居高临下的看了他一眼,问道:“这个女人是谁?”带她过来的一个男人回道:“回少爷,不清楚,我们见她在船上鬼鬼祟祟的,恐怕她是敌船派来的奸细。”
“既然这样就没必要留着了。”男人冷冷地回道,准备从椅上起身。
“等等,我有话要说,我不是什么奸细,我是那老头儿船上的厨师,我叫美尔西。”就在他们要带走她时,她急急的说道。
所有人都将目光纷纷投向她,眼里写满了不可置信。
“我记得船上已经没有一个活人了。”站在男人身边的一个人恶狠狠的说道。
“的确,你们灭了船上所有的人,那艘船也已经被烧毁永沉海底,可是我逃出来了。而且我相信,整条船上只有我一个人逃出来。”
“哦?女人,你是怎么做到的呢?”男人看向他饶有兴趣的问道。
“这是我自己求生的手段,没什么好打听的。我想向你们透露的,是更有价值的消息,一条足以令你们留我一命的消息。先生,你有兴趣知道吗?”女人冷静地说道。
“你是在跟我做交易了?那好,就让我听那条消息究竟值不值得你的一条命。”
“绝对值的,先生。先生,你也许不知道,那个老头除了你们已经得到这些财宝,还有一个藏宝的地点,这个地点只有他自己和他的两三个心腹知道。但是,有一天,一个很偶然的机会,我听到他跟他的心腹提起那个地点,于是我私底下查阅了地图,发现世上真有那么一个地方,我就照着地图画出了去往那个地点的路线图。”
所有人再一次震惊地望向她。
“喂喂喂,就算想要活命,也该编出一个能让人信服的条件,你这一听就是胡编乱造的。你不过是一个厨师,你觉得我们会相信一个厨师居然能掌握这样机密的事?”汉斯讥讽的说道。
“这位先生,不管你承不承认,就在刚才,你们灭了他们所有人,可是我活下来,现在就站在你们的面前。而且,相信你们肯定也会怀疑那老家伙到底还有没有其他的宝藏。现在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们,我的确知道又这么一个地方,可能藏着他的其他宝藏。”
“维茨,你觉得怎么样?这个女人的话能相信吗?”约翰斯问道。
“先留着她的命吧。让她带我们去那个地方。不过女人,我对你到底是如何逃出来的充满疑惑,你能告诉我你究竟怎么逃过一劫?”维茨低下头,笑着对她说。
美尔西看着他满含笑意的眼睛,不自然地移开了眼睛,轻声说道:“先生,我说过我有我自己求生的手段,但这并不值得一提。”
“哈哈哈哈哈,有意思,我喜欢聪明的女人,特别像你这样在任何严峻条件下都有办法让自己活下来的女人。可惜,你太聪明了,聪明的令人不得不时时刻刻防备着你。这段期间你就暂住在我的船上。易娜子,你的卧房再添一个人应该没问题吧?”
“好的,姑娘,这段时间你就和我待一块吧,这船上除了我那个地方,再也没有适合你住的地方了。”易娜子笑对着美尔西说。
“我在哪儿都不会有怨言的。”美尔西冷静的说。
男人从沙发椅上站起身,又认真看了女人几眼,大笑着离开了。
美尔西听着他的笑声,脑中思考着他离去时看着她的眼神,这是她第一次看不懂一个男人眼神底下隐藏的心思。自她懂事以来,她总能轻易看穿一个男人隐藏心底的心思。对于此,她不得不解释为是某种天性令她天生具有这项本领,因为她从未刻意地练习过。可是,她无法看穿眼前这个男人的心思,准确地说她无法看穿这个男人对她到底怀着什么心思。她隐隐有中感觉,男人似乎并不在意她是否能带他们找到藏宝的地点。
“那么,他留我在船上的真正企图究竟是什么呢?”美尔西望着他怔怔地想着。
就在这时,男人突然从椅子上弹起身子,书啪的一声点落在地上。女人瞬间后退一步,惊恐不定地望着他。男人坐起身子大口大口的吸气,脸上布满了细细的汗珠。过了一会儿,像是才注意到她一样,他转头看了他一眼,眼里写满了惊疑。他定定看了她一会儿,眼里的惊疑渐渐消退。最后,又重新转过头,手扶着额头问道:“谁让你来的?”
“易娜子小姐方才不知为何让我送酒过来,我实在想不出什么拒绝的理由,又想到确实打扰你们这么长时间,因此就答应了她。”
“酒在哪里?拿一瓶过来”维茨沙哑着声音说道。
美西亚转身为他取了一瓶酒。他粗暴的拔开酒瓶塞,抬头开始往嘴里猛灌。酒顺着他的嘴角如决堤的洪水一样流入他的衣领中。像是惊讶她还站在原地一样,他从嘴里拔出酒瓶,转身面对着她说道:“还有其他的事吗?”
“哦。没有了,我先出去了。”
美西亚慢慢转过身,眼角又扫了一眼那如墙壁般高的书架,一步步离开了他的视线。在合上门的那一刻,她看见他低着头,似乎在沉思什么,午后的阳光明亮亮的透过窗户照在他的身上。美西亚觉得这一切都仿若一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