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洗澡其实是指游泳,小时候我们都这样说。每年的暑假,洗澡都是我们最大的娱乐活动。太阳一高,几个小伙伴就一路小跑,来到村子里的池塘边或者村子后面的小河边,裤衩一脱,扑通扑通 一个个跳到水里,像一群小鸭子,开始尽情地戏水欢乐。
在我们村子里分布着好多个坑,坑其实就是指池塘。东坑、长坑、石坑、长沿子坑、南坑、大西坑等是我们村的几大名坑。每个坑都曾伴着我们成长,都有着我们最美好的童年回忆。也正是因为它们,我们才学会了扒水 。这里的扒水也是指游泳。
虽然是坑,但都有水渠相连,水渠又与村外小河相通,所以池塘的水并不脏,有些甚至很清澈。大人们喜欢在坑里洗衣服,青少年以及小孩子们爱在坑里洗澡。
洗澡的时候,是没有泳衣的,都是光着屁股,坦诚相见,水里一群群,岸上一排排,嘻嘻哈哈,扑扑腾腾,甚是热闹!当然,这些都是男孩子,女孩子们肯定是要回避的,但有些上了年纪的老太太,才不把这些屁孩子当回事,该怎么洗衣服还是怎么洗衣服,偶尔还会冲着调皮的孩子骂一句“龟孙羔子!”
我们的扒水技能是没有人教授的,都是自学的。记得很小的时候,总是喜欢跟着老哥他们一群大孩子玩,他们下水洗澡,我们小孩子就在岸边浅水区,手扶着水底淤泥,趴在水面打扑通。不知什么时候,发现手已经离开了水底面,但身体却没有沉下去,就这样学会了扒水。
在水里洗澡的乐趣 不仅仅是扒水,还有很多。比如打水仗,两个人在水中面对面,不断用手掌往对方脸上泼水,看谁先坚持不住逃跑。为了泼得准,双方都是一边泼水一边眯着眼睛看着对方,水进入眼中也不管不顾了。一场仗下来,通常都是两眼发红,看哪里都雾蒙蒙的。
还有打淤泥仗,几个人分成两组 ,间隔一定距离,每个人都要钻到水底,用手挖一块淤泥,快速浮出水面,然后将淤泥砸向对方人员。淤泥仗风险比较大,因为淤泥砸在脸上还是很疼的,特别是砸眼睛上,更加危险!记得有一次和我并肩作战的小伙伴中弹,眼睛被飞来的淤泥盖住了。当时的画面实在太滑稽, 我就张着大嘴,哈哈大笑,“哈哈哈……”突然没了声音,一块泥巴把嘴堵上了。
在水里摸石头也是很有趣的活动。提前找出一块石头,每个人都认真看一看 ,认清楚。然后把石头扔到深水区 ,紧接着大家一起钻到水底去寻找, 谁先捞出来谁就是胜利者。向下潜水是很考验勇气的,因为越往下,水压越大,水越凉,光线越暗。这种潜水对耳朵也有一些伤害,我的左耳朵就经常在潜水深度较大时,隐隐作痛。
除了上面的几种玩法,还有撂南瓜、追鸭子、摸鱼、水下行走等等 ,所有这些都曾带给了我们无数的笑欢声和笑语。
当然有时也会带来哭声。记得有一次在东坑洗澡,村里一个大孩子恶作剧,强行把我按到了水中,我拼命挣扎, 他就是不放手。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了窒息的恐惧 ,还好最终挣脱了,否则再晚一秒钟,水可能就会灌入肺中,我也将一命呜呼了。
在池塘或河湖里洗澡其实是一种危险的活动,特别是对于小孩子来说。我们村也发生过几起溺水死亡的事件。记得那是一个夏天的某一天,大坑边上围着一群人,人群中传来嘶声力竭的哭喊声。我也好奇地凑钻到人群中去看个究竟 。我看到地上铺着一张凉席,席上躺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一动不动,旁边的家人,拍打着地面痛哭着。那一幕的印象虽然已经不太清晰了,但却一直都还模糊地留存在脑海里。
正是因为危险,所以很多的洗澡都是背着家人偷偷干的。父亲是不让我随便到外面下水洗澡的。只要被发现,一定会被训上岸。如果不听话或着犯了大一些的错误 ,挨揍就在所难免了!记得有一次,我拉着一个不会扒水的小伙伴下水,虽然水不深,但小伙伴却吓哭了,刚好这一幕被路过的父亲看见。结果父亲直接脱了鞋子把我叫上岸,一顿毒打,屁股挨了几十鞋底,还好最后被旁边的邻居给拉住了,不然屁股真要开花了!其实父亲打我的次数并不多,但仅有的几次挨打,几乎都跟偷偷洗澡有关。
为了躲避惩罚,我们也是想了很多办法的。通常在洗完澡后,我们不敢立刻回家 ,即使是晾干了也不敢回。必须还要在太阳底下跑一跑,出出汗,才敢回家。因为若不出汗 ,绷紧的皮肤,一抓一道白杠 ,家长很容易就看出来是刚洗完澡的。
扒水是一种技能 ,它跟奔跑、爬树一样,是人类个体的最原始的生存技能之一。所以我还是建议每个人都要学会扒水的 ,当然,一定要在专业人员的陪同下学习。
我们那时的扒水方式都是自由式的,不分什么蛙泳、蝶泳,只要不沉底,想怎么游就怎么游。
如今,已经十几年没在池塘或河湖里洗澡了,但我深信我在任何时候进入水中,都可以很轻松地扒水上岸。因为扒水就像骑车一样,曾经太熟悉了,已变成一种深入骨子里的技能,永远也不会再失去。
现在 ,村里的几大名坑,很多都已面目全非了,有些成了臭水坑,有的已被垃圾填满。它们就像一个个老去的故人,伴着那曾经的欢声笑语和哗哗流水 ,飘远在记忆的长河中。
如今的孩子,已经很少再有我们那种扒水的乐趣,一方面是因为水被污染了,池塘成了臭水坑,谁也不会再愿意在里面泡澡。另一方面是因为家长对孩子安全的关注度更高了。都是独生子女,谁也不敢再让孩子冒险了。于是,只有我们那波人还在怀念,怀念洗澡的场景,怀念那特别的乐趣。那是一种自然的乐趣,纯朴的乐趣。
科技的发展,让人们远离了自然,但总有一天,我们还会找回自然,找回我们弄丢的美丽的自然。
我梦想着将来的某一天,还能和曾经的伙伴们一起扒水,摸石。当然还有好多人,水里的,岸上的,大家欢声笑语,并且都穿上了泳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