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子罕第九》16:弱水三千,孔子取哪一瓢饮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孔子作为万世师表,他的老师是谁?
孔子的知识来源大体有两个:一是他述而不作,好古,敏而好学的结果。他几乎穷尽了所有能找到的文化典籍,并且着手编订了《礼记》《尚书》《春秋》《诗经》《易经》五部经典,成为春秋以前文化的集大成者;二是他尚法天地自然,将人作为天地自然的一部分,以天地自然为师,由天地自然揣度礼乐文化。
对于第一种来源,老先生是引以为傲的,所以在《论语》中随处可见相关的表述。对于第二种来源,孔子一向强调“述而不作”,很少擅自立言。即便偶尔有所表达,也是隐晦委婉的。
这一次,先生站在大川之上,看到水流浩浩荡荡、奔腾不息,由衷地发出自己的感叹:东逝之水就这样奔涌向前,不分昼夜。
西方美术史记载,在中世纪之前,西方的画家作画从相像的角度讲,是没有什么水准的。用“画虎类猫”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就在透镜发明的近一百年里,画家的画技突飞猛进。原来,大家都开始偷偷地借助光学仪器,用投影的方式作画。如此一来,画面的比例一下子准确了许多。再后来,大家都知道的。这批画家忽然就“失业”了,因为照相机问世了。无论你画的有多相像,同机器相比,还是差着老鼻子劲的。艺术家与工匠的不同,被放大之后,恰是一幅画作和一幅照片的不同。
艺术的美,在于它能给人以无穷的想象,每个人都可以从中读到自己意识到的美。
孔子站在大川之上所发的这段感慨,特别有画面感。它美就美在每个人都可以通过阅读这段文字,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风景。
一、无可如何
“昨日像那东流水,离我远去不可留”,这是《新鸳鸯蝴蝶梦》中的流水。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这是明代文学家杨慎笔下的流水。
这里的流水,不管气势有多恢弘,都是作者自身经历的写照,人面对天地,面对社会的“无可如何”之感挥之不去。
即便是孔子,也完全会有这样的代入感。将自己的人生经历,将自己此时此刻在此地的感受,寄情在山水之中。宋人的山水画,多数由这种意象而来。
再情绪化一些,便像《红楼梦》中葬花的林黛玉那样:“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
周游列国十四年,被后人形容为“惶惶如丧家之犬”的孔子,若换作是林黛玉,是要站在大川之上痛哭一场的。后来,屈原不是在《九章》中写:“临流水而太息”吗。月缺花残,黯然泪下,哪里是弱女子的专利?
二、自强不息
也有牛气冲天、自强不息的。诗人左思讲:“振衣千仞岗,濯足万里流”。站在大川之上,看水流浩荡,奔涌不息,刚好可以洗个脚。
孔子自然没有这样的雅兴,但他也绝不会学林黛玉。他看到的更多的是流水奔涌,天地浩荡,感受到的更多的是“天行健,君子当自强不息”。正像刘禹锡说得那样:“流水淘沙不暂停”。
看过黄河,或者听过《黄河大合唱》的,哪里会有小女子一般的矫情呢。有的只是震撼,只是不舍昼夜的进取。站在黄河岸边,看河水奔涌,不断冲刷黄土堤岸,某个不经意的瞬间里,忽然就崩塌了,被浩荡之水裹挟向前。
没有自强不息,人何以立足?
弱水三千,孔子会取哪一瓢饮?
今天,我们当然没必要再去揣度两千多年前的孔子。
倒是那个大成至圣先师孔子可以穿越两千多年的时空来到我们的世界,陪我们站在大川之上,看水流奔涌向前。或许,能为我们头脑中的困顿,点亮一丝微光,让我们换种方式,换种心情向前,向前,再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