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朋友知道我是湘西人,除了打听我们那是不是出土匪外,就是问赶尸、仙娘、放蛊的事了。而这些大多与道士有关,我不知道湘西道士与茅山道士,全真道士是否有渊源,总觉得他们有些不同之处。
道士在我们那称作道人,用土话说,发音作“涛泥”,也泛称作先生。与一般的看日子,算命,看风水的普通先生不同,普通的先生可以没有师傅,可以自学成“才”。尤其在湖南,全国几乎所有的盗版的算命书大都出自那,肯“钻研”也可以摆摊设点了。
普通的先生在湘西比例很高,每几户人家就有一位“很懂”的先生。只要肯学,都有条件做先生。
我父亲有段时间也沉迷于此,我买了很多算命、看风水的书给他,他自己也在地摊淘了很多接地气的书,经过几年的“刻苦攻读”,居然真有人找他看日子,看风水。母亲怕他乱说话得罪人,总要我去规劝。
像父亲这样的“半桶水先生”拿着书本摸索就可以了,看不懂的可以牵强附会一下,反正也出不了什么岔子;但真正的道人先生,却是需要师承的,休想“自学成才”,得要有祖师爷。迷信一点的说,道人整天需要与鬼打交道,没有祖师爷保佑庇护,也不敢做这行当。有师傅,有祖师爷心里也就有底了。有搞不定的还可以找师傅帮忙。
湘西的道人可能真有些本事。
早期,我也如大部分的读书人一样,一律将这些归为迷信,对此嗤之以鼻,认为是骗人的勾当。后来发现很多事情说不清楚,孔夫子都说:“敬鬼神而远之”。也许真有鬼神,所以每次参加一些祭祀、丧礼还是严格按照要求,虔诚祭拜,像我大舅一样。
大舅是中学的校长,从小读书一路做学霸过来,他早期是不信鬼神的。但自从发生在我表弟身上的事情以后,舅舅也不得不信了。
舅舅从乡里的中学调到一中任教时,一中给舅舅分配了两间房子,舅舅、舅妈住一间,表弟住一间。以前都是平房,两间房子并不在一处。表弟的房间在学校相对偏僻的一个地方。湖南很多学校建的地方以前都是坟地,大部分的坟头在学校建设中都平掉了,不知道什么原因,表弟的房间门口几十米远的地方有个小土包,没被推平,我们都知道,那是座坟,大家心照不宣,但也不以为意。毕竟大家都习惯看到学校边上有坟地。
表弟考上一中不久,突然生了一场病,身体非常虚弱,有时神志不清。带到很多大医院检查,什么也查不出来。大家束手无策的时候,按照湘西的传统,找了个先生来看看,看看是不是遇到不干净的东西了。我相信大舅肯定有怀疑的,只是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一试。
前几天和表弟相聚,他还记得当时的情景。
那天晚上,道人画了符,念了些咒语,点起符纸,奇怪的事情突然发生了,那个燃着的纸直接向屋外飞了出去,大家跟着跑,飞了几十米,直接到了那个土包边上。道人一脚踩在没燃完的符纸上。表弟说,按照常理,不可能飞这么远的,并且还一直不灭。道人从踩的符纸下,抓到一只虫子。再就是念了些咒语。表弟自从做了那次法事以后,病奇迹般好了。
后来不知道是玩笑还是什么,那道人说,有个女的阴魂看上我表弟了,要带他去。像是聊斋里的故事。
自那以后,身为校长的舅舅也开始“迷信”起来了。
我还听父亲讲过一些湘西道人的轶事,但是不知道真假。
父亲说,有次有家人死了人,请了很多道人来做法事。有个道人来得晚了,其他有道人有意与其斗法。
来晚的道人故意显摆了一下。主人要给他倒洗脚水,因为脚盆都被其他道人占用了,没有空的。那道人对主人说给我一个笼筛就行,笼筛就是那种竹子做的用来筛黄豆、绿豆的那种孔状的农具。道人念了几句咒语,让主人直接将洗脚水倒在笼筛里洗脚,滴水不漏,让大家惊讶不已。
这个道人还捉弄一个上厕所的道人。那时都是旱厕,被捉弄的道人看到自己拉出来的居然是自己肠子,吓坏了,知道是后来的道人搞的,赶紧认输。
我曾问父亲,“赶尸”是不是真的。父亲说,他小时候听说,辰溪那一带好像有,他们也没见过。
道人的最重要的工作还是在葬礼上,给死人做法事。
在湘西,人走了以后,首先会去联系道人,道人根据死的人的生辰八字,死亡时辰以及家里后辈的生辰八字来选择出殡的日期,各个仪式的日期,甚至是哪些人在什么时候需要回避。
“取水”和“打绕棺”是葬礼上最重要的仪式。
“取水”是道人带着所有的孝子贤孙们去死者生前所在村子的井边做的法事。
“打绕棺”则是带着孝子贤孙在死者灵前做的一系列法事。
在湘西,凡重大事情都会找先生看看,很多医院解决不了的问题,有时也会求神问卜,有些还真得以解决,不知道是不是先生真有本事还是碰巧。我对不清楚的事情还是保持对它的敬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