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来,最怀念的是我的姥姥。而且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聚沙成堆,从丝丝的想,变为深深的怀念。
姥姥是当年拥军支前的沂蒙六姐妹之一,小时候我一直听别人说着她们多么多么厉害,却从来没感觉她有什么厉害。可能是已经讲过了太多次了,也可能是刻意不想提及,我记事起从来没有听姥姥主动讲过关于那些战争年代的事情。我在的时候姥姥更多的是忙活着让我吃好玩好。很小的时候,我去了姥姥就给我一袋麦子,让我拎着去不远的地方换取烧饼或者馒头。吃饱玩够母亲要接我回家的时候,姥姥总跟我念叨“外孙是老娘家的狗,吃饱了就走”。以前我不懂,也没问过;后来让我特别后悔的便是,有太多事情没有问一问。
有一次,姥姥家有一帮大学生到访。每当远客来了,我便不是主角了,那次姥姥跟我说你在边上坐着听听吧。他们问了很多问题,我都听的一知半解,只记得一个小片段。姥姥说:“她们进去,看见有战士在用脚和面,觉得很奇怪。战士笑着跟她们解释:脚洗了很干净的,一点问题都没有。”大学生们都在笑,我当时很是蒙蒙的,也不懂他们笑什么。我对这些来自南方的大学生更有兴趣,他们的衣着和开心更让我羡慕。我那天也很开心,更多的是因为第一次喝到雪碧,远客们带来的礼物。当时,我盼着长大,盼望着开心和整洁,盼着模仿他们睿智和自信。后来,我曾有一瞬成为了他们,但一瞬之后便不可逆的从大学生变成了大叔。
姥姥家中堂常年挂着送来的一副字“艰苦奋斗,繁荣沂蒙”。舅舅常说这幅字是假的,一开始送来的真迹让拿去了,说是要复刻留存,后来送来的其实是复刻版。然后就有人像模像样的用手摸一摸,左瞧瞧右看看,不过到最后也没有形成一致意见。还是有人说是假的,有人说是真的。姥姥只是任他们说着。我当时,每每无事便看那几个字,因为太显眼了,所以现在还记得字长啥样。当时我觉得,那八个大字模样更多的是怪怪的,倒不如落款的那行小字清逸好看。
我曾经从一个盒子里找出来一本圣经,黑色硬封皮,厚厚的。小时候我便有见书便看的习性,加上那本沂蒙宣传的书我看了好几遍了实在没意思,我便开始看新找到的圣经。姥姥看到后问我,你怎么看这本书,想了想之后又说你看吧。但小时候阅读能力有限,旧约越看越不懂,就放弃了。后来每隔一段时间便翻一次,一直到找不到那本书。我问母亲姥姥是基督徒吗?她说是的。但是很奇怪,母亲不懂任何基督的信仰和教义,姥姥没教过他们,也没见姥姥去祷告。亲人都知道姥姥是基督徒,那应该是没错的了。现在想来,在党、历史和宣传表率中,也只能这样做了。
姥姥有一项绝活,是关于治疗扭伤、脱臼、伤筋的,因为庄稼人是很容易过劳或者姿势不对受伤的,所以我几乎天天见人来求治。姥姥总是跟他们坐在一起,捋一捋他们受伤的地方,说句忍着点啊。一会就给他们捋好了,走的时候几乎都轻轻松松的。我被治过一次,唯一的感觉就是姥姥的手劲儿好大,触到我的地方好疼。这个诊疗从不收费,也难说科学。还有一点奇怪的,姥姥恪守着技术传儿媳不传闺女的祖训。把手艺传给我大舅妈,现在母亲还跟我抱怨,说大舅妈悟性不够,没学会。母亲说她偷学了三分之一不到,然后告诉我怎么看患处和怎么使力气,好让我我在家的时候就天天负责给她捏肩。我们是功利主义的呀。
我在姥姥家待的时间很多,看到的多却听到的少,姥姥很有威信,但不到关键时候不发言,也从来没听到过她的长篇大论。我一直认为,他不属于这个普通到简陋的地方;但长久的离别之后,我发现她在的时候这个地方很不普通。
现在啊,我已经不再顽劣不堪,又褪去了高傲轻狂,我想问些事情了,我想听故事了,而讲故事的人却不在了。只好这一刻出发,去西河边半山上的纪念馆里,仔仔细细阅读每一个字,每一幅画,每一个纪念物。
我想听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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