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前面写到了螺蛳蚬子,我就觉得不能漏掉河蚌,因为它们同是生长在河荡里的亲密好友,互相依存。
记得春节里(年初六)去娘家,发现车库里藏着几大盆浑身裹着烂泥的大河蚌,觉得很奇怪。原来,附近某个鱼池干塘了,母亲听说后与邻居赶过去,从冰冷彻骨的污泥里挖出河蚌,收获颇丰。为什么挖来的河蚌依然裹着烂泥?母亲说,一旦洗干净,河蚌活不久。是啊,河蚌们闻到熟悉的泥土味,以为还躺在河床里睡觉,毫无焦虑感,才活得长久。
上周去娘家,又看到了河蚌。只不过,这一次的河蚌量不多,个头也小。原来,那是母亲在河荡边的浅水区里摸来的。它们的取得极不容易。
天气热了,担心河蚌活不长。那天午后,母亲剖河蚌,我帮着干。
剖河蚌,我有经验,因为小时候常做这活。小河蚌给鸡鸭吃,大的家人煮菜吃。河蚌也是自己从河荡里弄来的。夏天,河里游泳摸河蚌;冬天,用钉耙扒河蚌。不管大小,总有收获,于是,我们的生活里时常出现河蚌的影子。
剖河蚌是个技术活,刀子沿缝隙进入,不能直接剖,否则中间的“黄”被戳破,不仅破相难看,而且营养成分流失。只有抵着蚌壳割断了钉子般的“贝”,河蚌自然落开,蚌肉全部裸露在眼前。不要奢望有珍珠,“油咕蚌”是不会生出珍珠来的。
去掉河蚌的肺(鳃),挤去泥肠,还得把河蚌的背部敲软。河蚌结实的背部聚集着肌肉,如果不加以捶打,始终像牛筋般柔韧得很,不容易消化。木棍捶打后,肌肉松散了,很容易煮烂。
河蚌的清洗工作也很繁琐。清水里一遍遍漂洗,然后倒入细盐和黄酒揉搓,再放进咸菜卤里继续搓洗,直至干净。
煮河蚌有多种方法,最常用的就是加入咸肉或咸菜。母亲煮河蚌,既加咸菜又加咸肉,味道不错,可惜太咸了点。现代人害怕三高,饮食偏向清淡,所以也有白煮河蚌。但是河蚌白煮,口味真的不咋滴,比如饭店上有金花菜炒河蚌肉,我宁愿吃金花菜也不愿吃寡淡的河蚌。我家烧河蚌,先在清水里烧,烧开后,撇去浮沫,加入黄酒、老姜、桂皮、茴香、六月鲜,改用文火煮。蚌肉逐渐变色,才放入咸菜。咸菜是母亲新近腌制的酸菜,不太咸,很鲜灵。烧蚌肉,最好用菜油潽,吃口肥硕。后期加白糖提鲜。一只红辣椒是先生偷偷加入的,怕我反对。其实,微辣,恰到好处。
当热腾腾、香喷喷的酸菜蚌肉端上桌,先生马上打开一瓶黄酒,丝毫不顾我的白眼,笃悠悠地享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