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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的名义》中,高小凤同学仅仅恶补了一本《万历十五年》就拿下了昔日的汉东大学政法系主任、如今的省政法委书高育良。观众不禁好奇,这本书究竟讲什么?
注
作者黄仁宇先生,美籍华人,1943年辍学参军,加入驻印远征军,任新一军上尉参谋。后赴美求学,密歇根大学历史博士,以明史专家,大历史观的倡导者而闻名于世。
《万历十五年》的基本结构:
作者从万历皇帝入手,从集权社会的中心向下辐射,分别选取两位内阁首辅:张居正,申时行,另外选择三位此朝的几位代表人物:清官海瑞,名将戚继光以及哲学家李贽。
皇帝、首辅、高级将领、文官和思想家,帝国上层阶级的主要类别代表,折射了整个社会的阴阳两面。而这五个对后世有影响的人物,要么身败,要么名裂,要么身败名裂。一个彻底腐败的体制下,一切努力都是徒劳的,顶多只能延长帝国走向穷途末路的时间。
《万历十五年》的开场白是这样的: 公元1587年,在中国为明万历十五年,论干支则为丁亥,属猪。当日四海升平,全年并无大事可叙……总之,在历史上,万历十五年实为平平淡淡的一年。平静之下,却隐藏着大明王朝乃至整个中国命运转变的伏笔。
明朝政体中文官制度对皇权的压制极大,皇权和文官制度的冲突在万历十五年(1587年)彻底爆发,年仅24岁的万历皇帝在这一年彻底失去了励精图治的心志,采取消极应付的态度,躲入后宫不再上朝。
五年后(万历二十年,公元1591年),随着和稀泥本领超强的首辅申时行退休,对大明朝有着深刻理解的人都死光了。此后东林党崛起,夸夸其谈之辈登世,大明王朝开始一步步走向灭亡的边缘。
《人民的名义》中,《万历十五年》反复出现,可以说是一条隐藏极深秘密贯穿全局的暗线,暗示着一件事情,对于万历十五年的大明帝国,要么对文官体制彻底改革,让大明帝国涅槃重生;要么等待大明帝国分崩离析,烟消云散。
国家主流媒体的方向,代表着政府希望引导的社会舆论方向和政策调整方向。本剧对现实社会的意义——要么反腐中兴,励精图治;要么坐待国家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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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居正:
万历皇帝少年登基,却在首辅大臣张居正的管制下,成了一只被关在笼里的金丝雀。张居正被誉为千古一相,以锐意改革著称,张居正新政无疑是继商鞅、秦始皇以及隋唐之际革新之后直至近代前夜,影响最为深远、最为成功的改革。
张居正在世时权力大于天,皇帝对他的信任也达到了极致。各种阳谋阴谋操纵朝臣,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意图以一己之力在胶柱鼓瑟的制度之外另外形成一个独立的“行政机构”,以弥补明朝的行政的缺陷。
然而人治达无论达到什么样的巅峰,最后结果都是人亡政息,前功尽弃。张居正死后,在改革中利益受损阶层的反攻倒算下,万历下令抄家,并削尽其宫秩,迫夺生前所赐玺书、四代诰命,以罪状示天下。张居正在世时所用一批官员有的削职,有的弃市。随之,张居正生前的改革措施也被取消,几十载的荣华,轰轰烈烈的改革,一朝便化为乌有。
当年明月评价张居正说:
他是一个天才,生于纷繁复杂之乱世,身负绝学。他敢于改革,敢于创新,不惧风险,不怕威胁,是一个伟大的改革家。他独断专行,待人不善,生活奢侈,表里不一,是个道德并不高尚的人。
剧中李达康在行事为人风格亦是如此。
申时行:
申时行此人深谙为臣之道,擅长和稀泥,始终坚持调济折中原则,然而在失去了张居正的庞大帝国,中庸之道无法起到震慑朝政并影响舆论的作用。
同样是人治模式,张居正过于阳刚,至刚易折,最后人亡政息。申时行过于阴柔,以恕道待人,认为仅靠道德作为施政之本即可使整个国家机构运转正常,然而以德服人难敌人性的晦涩,结果是柔不可守的无解之境。
缺乏阳刚震慑的朝堂之上,愈演愈烈的文官之争,重文轻武的清流误国,都为日后帝国溃亡埋下了伏笔。
剧中季昌明一片树叶掉下都怕砸到脑袋也是有相似之处。
海 瑞:
万历十五年,海瑞去世,这位耿直而又极度清廉的文官一生坚守伦理纲常必须高过个人私欲,要求自己排除一切利己的动机,保持简朴,不贪不染。即使退隐荒凉瘴疠之区孤独终老。
海瑞是清正廉洁的道德典范,但在我们文化特质的社会中,逃不过“只能傲霜雪,不能为栋梁”的命运,他的行为,不能也不可能成为全体文官的办事准则。
纵观海瑞的一生,他的作为无异于是大明朝糜烂社会的一股清流,是大明朝官僚体系中清廉的象征。正因为他的存在,大明的官僚体系才会有个可参照的道德标杆。随着他的离去,大明帝国的朝堂再无参照点,文官党同伐异,为了反对而反对,最后盲人瞎马的迷茫断送了整个帝国。
剧中的易学习几乎就是照这海瑞这个人物刻画描写的。
戚继光:
万历十五年,戚继光逝世,一代军事奇才,而他的功成名遂,离不开张居正的赏识。平海寇,服俺答,戚继光出任蓟州总兵,研发战略战术,写下了十八卷本《纪效新书》和十四卷本《练兵实纪》等著名兵书,然而张居正死后,戚继光作为前首辅遗党被调任后自请退休。
戚家军不断膨胀的军备实力已然打破文官集团所谓的平衡,亦成为张居正身前谋反的铁证。将星陨落,古老帝国丧失了重整军备的最好良机。他的离去,让大明朝失去了在军事上继续保持军事优势的机会,几十年后,大明帝国败给了白山黑水间的鞑子。
正史中的戚继光有能力,也懂潜规则,该贪的时候贪,该送的时候送,有能力也有污点。剧中的祁同伟至少有一半是参照戚继光刻画的,即使知道贪也不能不用,就像高育良对祁同伟。
李 贽:
这位写作《焚书》《藏书》的思想家,看穿了“阳为道学,阴为富贵”的官僚社会,继承心学主张,试图改革儒家学说,可惜终是不敌社会大势和人性晦涩,最终被捕入狱,自尽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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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明帝国,一项政策能否付诸实施,实施后或成或败,全靠看它与所有文官的共同习惯是否相安无扰,否则理论上的完美,仍不过是空中楼阁。
大明帝国对人民的宗旨是在“黎民不饥不寒”的低标准下维持长治久安。这种宗旨的推行办法只能靠全体文官的合作,不可能通过直接与农民合作来实现,因为农民不读书,不明理,缺乏共同的语言。也不可能通过和各地绅士合作来实现,因为他们的分布地区过广,局部利害不同。
全国1100多个县,其中万别千差,又何能由朝廷训令,使得多个县个个个做事符合机宜?帝国施政的要诀,只能是以抽象的方针为主,以道德为一切事业的根基。促进文官之间的互相信赖与和谐。
2、要影响全体文官,必须平衡各方势力的政治利益诉求,作为文官之首的首辅申时行必须成为最大的和事佬,甚至被批评为牺牲原则的政客,申时行坚持调济折衷的原则,因为他看透了国家为解决问题而设立文官,同时帝国最大问题也就是文官。(这就是《人民的名义》里强调的政治平衡)
3、要消除文官中不愿公开的私欲是不可能的,任何力量面对人性的时候,人性恒胜,这是人类这个物种与生俱来的存在。
很多野史和小说的记载,一个人得中进士,立即有人前来出谋划策,如何买田放债,如何影响诉讼,如何利用权势作额外收入的资本。京城的一些放债人经常借钱给穷困的京官,一旦后者外放任地方官,这些债主就随同任所,除了取回借款之外,自然是权力之下的生财有道。而官员本身对待私欲因人而异,两袖清风分毫不取者有之,搜刮自肥声名狼藉者有之,中间大多数人游走于似合法又似非法之间,取陋规补官俸之不足,以保持体面生活。这三者的差别,也就是文官之间不能和谐的一大原因。(《人民的名义》里精彩的戏剧冲突,正是不同官员对待私欲的差别)
4、各式各样的社会关系也使他们结成各种小集团。出生于一省一县,是为‘乡谊”。同一年考中举人或进土,是为“年谊”;婚姻裙带关系,包括男女双方的远亲近属,是为“姻谊”。这多种的“谊”堤形成文官派系的一个主要原因。(《人民的名义》里的师生关系设置,跳不出历史的窠臼)
5、表面上的宁静通常是虚幻的。文官集团缺乏应有的和衷共济,反而集中了无数的利害冲突,当中枢失去领导全局的能力,又无可行的制度时,忠于职守者缺乏信心,贪污腐败者更加有机可乘,文官集团迅速腐坏,整个王朝无可避免的走到了崩溃的边缘。
6、贵为天子的万历皇帝,他的权力大多带有被动性。他可以把他不喜欢的官员革职查办,但是很难升迁拔摇他所喜欢的官员,以致没有一个人足以成为他的心腹。他对大臣们的奏折作出决断,可以超出法律的规定,但是他没有制订法律的力量;官僚之间发生冲突,理所当然地由他加以裁夺,但是他不能改造制度以避免冲突的发生;各边区的军事问题必须奏报他,但他自己不能统率兵将,也没有整顿军备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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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的万历十五年,实为1587年,表面上似乎是四海升平,无事可记,但在这一年发生的许多琐细小事,却如青萍之末成为帝国走向崩溃的前兆。
一个国家的兴衰,实在与体制有太大关系。朝代更迭的周期律,很大程度源于人治的不确定性,一个国家忽视了法治,结果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