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中的红蜻蜓呀
请你告诉我
童年时代遇到你
那是哪一天?
……
陪宝贝们拿了两米长的竹竿网兜去湖里捞鱼,可是,比想象的难。孩子们更愿意在湖边的草地上挥舞,追逐蝴蝶。
妈妈,可以捉蜻蜓吗?
女儿看着眼前低舞的蜻蜓,兴奋极了。
不,……不可以。我迟疑的说,因为它们在帮我们捉蚊子。因为,它们是精灵。
碧绿的圆叶上,晶莹的露珠轻轻滚动,荷花的脖颈倾长优雅而立,蜻蜓就在她的脸庞左右徘徊,飞翔。新生的叶子俏皮的钻出水面,蜻蜓又翩翩飞舞过去立在它的一角。
好像它就是为了它而生的。这是我见过的最美好的蜻蜓——波光粼粼的水面,透明的双翅或盘旋飞舞或静止。与荷在一起,应该是它的归宿。
世上哪一种昆虫像蜻蜓一样古老呢?又有谁像它一样亘古不变?
每个夏天期待成真看到它出现的时候我又会伤心它不久的离开。就像期待丽一样。
小的时候,我们捉蜻蜓。
儿时的傍晚,晚霞满空的时候,蜻蜓们低空飞舞非常活跃。很多小伙伴拿起扫院子的大的竹子扫帚拍来拍去,偶尔捉住了用手轻轻地捏起来放在蚊帐里。有蜻蜓在就没有其他蚊虫骚扰,安静沉稳的睡一觉后,常常打开蚊帐让它们飞出去。
丽的奶奶家在隔壁,从未见过她父母。她也是在上小学后每个夏天总是过来长住。记得初见时,晚霞满天,明亮的眼睛照亮了苹果似的脸庞,白色的好看的纱裙像极了蜻蜓透明的翅膀。家长们寒暄完后,把身后的我们推搡在一起。自然的手牵着手,被成群的蜻蜓吸引着,我们撒欢去了。“离她们远点”铃铛似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咱们才能玩得开心”!
第二天大雨我仍迫不及待的要去找她。我学大人,把盛粮食的袋子底部的一角折进去戴在头上,像极了简单的雨披“哈,我正要去找你!”她笑着,小虎牙探出来,露出了深深的酒窝。我们一起把袋子裁乘长方形,趁她爷爷奶奶不注意,一个人抻着一个角,猫着腰就冲进雨里。
“啪啪啪”一致的脚步让雨水飞溅,两双凉鞋被洗得透亮。路上没有一个人,仿佛整个世界都是我们的。
从此以后的每个夏天,我们不是在她那里在我家就是在她找我我找她的路上。
我们一起捡起落在地上的石榴花瓣,坏得旧得埋起来好看的夹在字典里,再不然揭开父亲酒瓶上大标签把花瓣摆成花的样子粘在上边,再盖上我收藏的透明的塑料。——那是我自己创造的做“标签”的办法。我认为我家的石榴树有灵性,“你看它的枝干像不像一条龙?”等我每年都把他掉落的花仔细珍藏好了,她就会悄悄地飞了。我与她窃窃私语。这是我的秘密。
“而我,想做个蜻蜓标本。我最喜欢蜻蜓了。”她也很认真,“她们每年都飞来,不知道有没有一只是来找我的。”
我们便每个下午都去寻找她希望找到的那个蜻蜓。捉了又放,放了又捉。每当展开它的翅膀准备将它粘起来时,丽总是与它的那双大眼睛对视许久。不是,不是……她看着它们总摇头如果不小心撕断了它的小截翅膀,丽大眼睛总会掉出泪出来。我们总是小心翼翼的把再它放在葱茏的植物上。祈祷它再安全。
你能不能不走呢?每次暑假结束时我都会问。
每当她来的时候,我都会忘了我平常的朋友。唯独我们俩在一起时都非常快乐。我们最不愿碰见的是大人。不怀好意的大人们,总是当面问及她的身世。像是关心的话语里又隐藏着窥探的秘密。我逐渐知道她是被她姑家的小米饭喂大的。计划生育刚刚兴起来,做医生的母亲刚生下她,姑姑就抱走了。埋下了一只小羊谎称她死去了,因少有独生子女证。爸爸妈妈的事业都得以晋升,在乡里隆重的生活着。
“我小的时候喊姑姑娘直到这两年,我姑家哥哥还欺负我。总是趁我姑姑不在身边的时候推到我坐着的椅子。”她不怎么爱谈这些事。“我姑姑待我最好了”我便在她姑姑来接她时瞅她姑姑温柔的模样。想象她们在一起开心的时光并祝福。
小学结束后,她的父母已经升职到县里。乡院里有所空房子。初中我们虽然年级不同,各自的世界大了。可是我们还是彼此灵犀,喜欢一起住在她父母的小院里。她的姑姑常常两地奔波来陪伴她。姑姑逐渐来少的日子里,我们在一起。
那一年,还记得小院里有两珠旺盛的看桃树,小院干净整洁。院子里的蜻蜓很多,像是来到的每一只都得到了我们的友好对待。床上没有蚊帐,蜻蜓被捉进房间里。我们一起在院子里洗了衣服,一起擦澡。一起洗了头发,低着头用毛巾裹干后再啪啪的打干。我们一起翻阅她爸爸的藏书。一起画画,做题。一起在初来的月经时为对方小心铺上干净的塑料布——我大一点,认为那是最好的防侧漏的办法。在夏天假期即将到来的时候也不想回家。
那一年以后的假期过得非常快。她仅仅来玩了几天,告诉我,她的爸爸妈妈要把她接回去。重新给她起了名字,重新领她回家。
我说,凭什么!?她说丟就丢,她说要就要。你不恨她吗?
她说我恨她,害怕跟她相处。相处过几天,她总是找我毛病。
我不知道当时的无知是不是我失去她的友谊的开始,我替她恨被抛弃的事抛弃她的父母家人。不明白她的心底始终盼着回归与爱。我不知道,我的友谊之爱是不够的。
我曾愚蠢的替她出了跟她的母亲对抗的点子。愚蠢的教给她在那个家庭里与姐姐弟弟相处的注意事项。假设了她可能有的困难,教给她解决的办法。
那个夏天,她终于做出了个美丽的蜻蜓标本送给我珍藏。然后搬进城里她父母的家里。逐渐的,我们俩的联系成了长辈们传达的问候,然后书信,然后一度消失了。那一年以后,作为女孩开始矜持起来,我再也不捉蜻蜓了。
女儿刚扣住月季花上的白蝴蝶。两岁的儿子就过来捣乱了。他抢过网来举起来朝低舞的蜻蜓跑去。姐姐在后面喊着不能捉蜻蜓,不能捉益虫……跟着她们走远,希望并祝愿着,我们远离了荷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