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吴俊韬
在我很小的时候,也就是七十年代初,那时候,我家里很穷。一年到头都很少能吃上白面馒头,早晚都是玉米粥、玉米粑粑,中午大多时候都是搅团,偶尔能吃上一顿糁子面就算不错了。每次看到别的孩子手里的白面馒头,我都会把唾液一口口的咽下去,还要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我记得父亲当年在村里当文书,有时要到乡里去开会,开完会,大家就会在一起聚餐。所以每次父亲回来都会从口袋里偷偷地掏出一个馒头塞给我。因为我在家里最小,所以这个馒头非我莫属。我每次总是先把馒头把玩半天,然后才一小块、一小块地撕下来吃。有时候还故意在我哥哥姐姐面前卖弄,馋得他们直流口水。因为父母都在跟前,他们只能无可奈何的瞪着我。有一天,父亲开完会回来把一个馒头塞给我后就急急地和母亲有事出去了。我手里拿着馒头还没有从兴奋的状态回过神来,哥哥就已经来到我的面前和我“讨价还价”起来。可是不管他再怎么说我就是不答应给他分一小块,哥哥比我大八岁,他又气又急就推了我一下,我怕他再“得寸进尺”就故意嚎啕大哭,正在这时,父亲不知怎么回事又回来了,一进门看见我哭了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在我哥的屁股上扇了一巴掌,我哥的个性很强,他一声没哼就跑出门去,直到吃晚饭的时候都没有回来。这一下,可把我父母亲吓坏了。亲戚朋友叫来一大帮在村里村外四处寻找,甚至把大队里的高音喇叭都用上了,叽哩哇啦的喊了半天都不见我哥的人影。我一个人蜷缩在炕拐角哇哇大哭,泪眼婆娑的看着大人们从屋门口进进出出。我当时真的是吓懵了,后来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我才知道人们一直寻找到夜里十二点多,还是我大姐从村里南门外的玉米地里把我哥找着了,当时他已冻得浑身冰凉。他说,蹲到半夜,他发现不知是狼还是狗的东西似乎在不远处直勾勾的盯着他,他就拼命地往回跑,差一点把我大姐撞倒。听完他的话,我又想笑又有点害怕,就怯怯地走到我哥的跟前,我想拉拉他的手表示道歉,他却一扭头“哼”了一声就不愿意再看我。我知道他的内心很委屈,我也知道都是那个馒头惹的祸。
这件事已经过去几十年了,可是它却一直萦绕在我的心头,让我对我哥充满了内疚感。但是我认为最愧对的还是我的年过八十的父亲。因为他当年为了给我带回这个馒头自己肯定是饿了肚子,一想起这些年来父亲为这个家含辛茹苦,省吃俭用,我的眼泪就会不由自主地涌出来,心头总会有一阵撕裂般的痛。每次当我要离开家的时候,他都会塞给我一张纸条,上面一条一条地写着他的叮嘱;每次当我都走了很远,一回头,他还弓着背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我离去的方向,虽然他的眼睛已经看不到那么远了;每次他也一定会把我要带的东西给我亲自拎到门外,你不让他拿都不行......
这些年来,我再也没有吃到像当年父亲带给我的那么香的馒头!那种香味也许只能珍藏于记忆深处,而且会如美酒一般愈久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