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月的天气高楼林立的地方甚是闷热于是到村间租屋小住,刚去的傍晚就让我撞上了大场面,房东和姐家地坪门口两个妇人正在激烈争吵,手里各牵着个孩子,其中一个孩子额上还淌着血。初来乍到我赶紧上了楼,却因为也想知道后续,第二天跟和姐问起。以为不在漩涡中的和姐却是一脸苦楚,原是和姐自己家城里回来了要坐月子的媳妇,平时儿子把这媳妇捧在手里,生怕惊了怕了,像带小孩儿一样晚上还要起来几次给自己老婆盖被子的那种,媳妇也不知本来如此还是被儿子惯成了这样,一来就跟和姐开口说坐月子想清净,请和姐代她谢谢亲戚朋友好意,这两月不要来看她。一听这话就知道这个媳妇难伺候;偏偏旁边人家有个家庭麻将室,平时在屋里打打麻将,来手跑胡也互不打扰,偏偏乡里打麻将的消遣却当得是一家人的事,往往男人打麻将,女人带着孩子也要在旁边看着,你家的有后援,其他家的女人也凑热闹,于是一个小小的人家就俨然成了个赌场,争吵声,摔牌声,大人咒骂小孩声不绝于耳,牌桌子上战况激烈,小孩就没有人注意了,都自己疯跑到近处人家地坪里耍,和姐家本就有小孩,亲戚送的玩具也不少,每天旁边麻将室闹腾,她的地坪里就一堆小孩,有的女人甚至看这里有孩子还特意使着孩子到她家坪里玩,自己就走去看牌玩儿去了。小孩子吵着人还不说,和姐还有个提心吊胆的就是这小孩子成堆,都这么点大,难免出点什么岔子,昨晚上演的就是这么一出。和姐说完一脸烦闷,小心翼翼地端着碗进了媳妇的房间,生怕这城里媳妇来脾气和儿子闹还得为这陪着小心。等她出了媳妇房门就皱起了眉头,叨了一句:“这月子都没坐完怎么就起来了?”过一会儿从房间里出来个人,冲和姐叫了声妈,仔细瞧了瞧,这女人穿的也不像个奶孩子的初生产妇,年纪不大,唇薄脸尖,柳叶眉毛却是暗藏眉峰。虽说是坐月子,两眼却是精神得很,看我不熟识却也在我打量的目光中稍稍点了下头。和姐看见这不按规矩待在房里的媳妇有点无措,想想昨夜的吵闹她无由地觉得有些理短。只见这媳妇下了楼请和姐帮忙泡上了几杯茶水,来到了地坪里,门口来个作势要塞孩子进来玩的这媳妇就客气地喊女人进来喝茶,本来一个村都是搭绊的亲戚,几个女人不想有它高声招呼着坐进了堂屋,端起桌上的茶抿了抿,有点凉,皱皱眉心里纳闷,这茶早就准备好了吗,不是刚泡的?媳妇看看常来的人都来了就缓缓的开了腔:“都是我长辈亲戚,欢迎来玩,我喜欢孩子,但是你得自己在这里看着,没人管的不要来。”清清淡淡的说着让和姐抽了一口气,堂屋里坐着的经常把孩子丢到这里就喊应一声的人里,有和姐自己都得喊姨的,还有几个吵起架来掀得翻屋顶的,她感觉马上要来大风雨了,以后这闲言碎语的少不了冲着她家人来。她闭了闭眼睛,握着的手紧了紧,可能想着媳妇已经都说出去了,豁出去算了,总不能拆自己的台。没想这媳妇还没说完,喝了口茶话又接着出来了,“大家都坐过月子也晓得,我吵不得,你们的也都是有人管的孩子。”这话估计不是每个人都听得了,言下之意你孩子在这儿吵也不顾及主人家有个要休养的,偏偏你又没个大人在,那是说你娃没家教。和姐脸都绿了,没想这几天把这媳妇这话憋火了。坐着的几个人脸憋的通红,毕竟,人家媳妇话再不中听她是柔声细语讲的,也是你自己把孩子搁在别人这儿放牛还吵了人家,翻嘴都没出找岔子。和姐眼睛朝天翻了翻,手在围裙上使劲搓了搓,就要动手收拾桌上的碗碟,像要准备用这来结束这让人透不过气的煎熬,谁知道媳妇的话比她手快。“我不会说话,”这句话还中听,给大伙留了脸,哪知道还没说完“我是个不好相处的人,都是各位长辈照顾我。大家以后常来。”媳妇笑脸春风地说完起身收拾茶碗,坐着的人面面相觑,动也不是,坐也不是。正好这时候地坪里有两小孩打起来了,当事的大人猛地醒过神来,风一样追出了门咒着孩子回家去了,其他的女人打着哈哈也走了。媳妇望了望和姐,和姐也蒙着神望了望媳妇,媳妇这回笑笑上楼了。留和姐一个人呆坐在堂屋里嗔目结舌,要知道她在村里这几十年,别人小孩来了跟她说一声就走人,有事没事都不好意思驳了人家,帮别人看孩子不知道多少回了,头一回,嗨,这叫什么事呀。以后和这些人没来往就没来往吧,还能咋地。和姐木然地收拾了桌子。
说来也有趣,那以后,家里还是来客人,不过孩子都是牵着带着,也再没有人丢孩子在这里自己看牌去的。有一回她在客人闲聊天的时候打哈哈说“哎呀,我这个媳妇哟。”来人当面也没有半句不是。只是后来从好事的那儿听说,当天晚上牌局都早早散了,女人们一起说话,这媳妇是这片最小辈的,这群人里有的辈分大的还是叔奶奶,人家话不多,但都说了“都是我的长辈,常来喝茶。”你还能说啥,你一个大辈分的跟她急眼?再说了你要说她闲话,从何说起,她自己都说自己是个不好相处的人,你还能说她什么。别人自己都讲清自己是个什么人了,你再多说,总觉得少了点人后说人的趣味,索性也就没人拿她闲话。和姐跟我说她就想不明白了,自己有时候啥事都忍着受着大半辈子,也会有人偶尔说她句啥,倒是这媳妇,弄出这么一出,倒鲜有人闲话。她皱着眉笑了笑。事后她跟我讲起,倒说觉得挺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