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孤登长城】
我是在大暑这天独自来的八达岭。
高铁钻出隧道时,窗外的山就变了模样,青灰色的山脊像被巨斧劈过,硬生生拱出一道陡峭的弧线,而长城就缠在那弧线之上,像条晒得发白的巨蟒。
下了车,热风裹着沙土扑过来,景区门口的小贩扯着嗓子喊冰镇酸梅汤,我攥着瓶冰啤酒,没买,只是顺着石阶往山上走。

来之前总觉得长城该是壮阔的,真正踩在城砖上,才发现那壮阔里藏着磨人的累。每一块砖都被晒得发烫,鞋底碾过,能感觉到砖面凹凸的纹路,像是无数人踩出来的沟壑。
我走得慢,汗水顺着额角滑进眼里,涩得慌。沿途的游客大多成群结队,说说笑笑地往上冲,只有我,背着个空包,一步一步挪,像被抽走了魂的木偶。
走到第三个烽火台时,腿肚子开始打颤,喉咙干得像要冒火。我拐进烽火台的阴影里,靠着冰凉的墙坐下,从包里摸出那瓶白酒——不是景区卖的廉价货,是爷爷留下的老白干,瓷瓶,塞着红布,酒液黄澄澄的。
拧开布塞,一股辛辣的酒香涌出来,混着长城砖缝里的尘土味,竟奇异地让人安下心。
我对着远处的群山灌了一口,酒液烧着喉咙滑进胃里,浑身的疲惫好像都被那股热意冲散了些。又喝了几口,脑袋渐渐发沉,眼皮也开始打架。
烽火台里的风穿堂而过,带着山风特有的凉意,我靠在墙上,看着阳光从箭窗斜斜照进来,在地上投出斑驳的光影,意识慢慢飘远,最后彻底沉进了黑暗里。
【第二章 秦土寒】
梦里没有阳光,只有灰蒙蒙的天,压得人喘不过气。
我是被冻醒的,不是山风的凉,是透骨的寒,像泡在冰河里。睁开眼,眼前的一切都变了——不再是平整的青砖路,而是坑洼的黄土路,脚下的土混着碎石,硌得脚底生疼。
身上的短袖变成了粗麻的短褂,磨得皮肤发痒,腰间还系着根草绳,手里攥着的不是白酒瓶,而是一把锈迹斑斑的铁镐,镐头沉得几乎握不住。
“快点!磨磨蹭蹭的,想挨鞭子?”
一声粗哑的呵斥从身后传来,我回头,看见一个穿着褐色短打、挎着皮鞭的汉子,三角眼瞪得溜圆,皮鞭梢子扫过地面,扬起一阵黄土。
我愣在原地,脑子一片空白,只看见周围黑压压的人,都穿着和我一样的粗麻褂子,个个面黄肌瘦,扛着石头、举着铁镐,在陡峭的山坡上挪动。
而远处,一道土墙正在慢慢堆砌,不是我熟悉的青砖长城,是用黄土、碎石和着稻草夯出来的墙,矮矮的,却沿着山脊一直延伸到天边。
“发什么呆!”汉子的皮鞭抽了过来,我下意识地躲,鞭梢还是擦过胳膊,留下一道火辣辣的红痕。
疼,真实的疼,不是梦里的虚幻感。
我这才反应过来,我好像……回到了秦朝。
准确地说,是回到了秦朝修长城的工地。
“小子,新来的?”旁边一个老汉凑过来,声音沙哑得像破锣,他脸上布满皱纹,眼窝深陷,嘴唇干裂得渗着血丝,“别愣着,干活吧,不干活,连馊饭都吃不上。”
我跟着老汉往山坡上走,铁镐坠得胳膊发酸,每走一步,脚下的黄土都往下滑,稍不注意就会摔下去。山坡下是深不见底的山谷,风从谷里卷上来,带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和腐臭味。
“那是……”我指着谷里,隐约看见几具裹着草席的尸体,被野狗啃得残缺不全。
老汉瞥了一眼,麻木地摇摇头:“昨天摔下去的,还有几个是累垮的,扔下去喂狗,省得埋了。”
我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早上吃的面包和喝的白酒差点吐出来。原来课本里写的“孟姜女哭长城”,不是传说,是真真切切的人间炼狱。
【第三章 夯土声】
干活的日子开始了,枯燥又绝望。
每天天不亮,监工的梆子声就会响起,我们得爬起来,顶着露水去搬石头、挖地基。铁镐砸在石头上,火星四溅,震得虎口发麻,一天下来,手上全是血泡,晚上躺在茅草棚里,疼得睡不着。
吃的是掺着沙子的粟米饼,喝的是浑浊的河水,有时候运气好,能分到一点野菜汤,大多数时候,只能靠那点饼子吊着命。
和我搭伙的还是那个老汉,他姓陈,大家都叫他陈老根,据说已经在这修了三年长城,从临洮一路修到了这里。
“陈叔,我们修这墙,到底是为了啥?”一天歇晌时,我坐在石头上,啃着硬邦邦的粟米饼,问他。
陈老根抬头看了看远处的匈奴草原,眼神里带着一丝茫然:“听监工说,是为了防匈奴,可我们这些人,防住了匈奴,却防不住这鞭子,防不住饿肚子。”
他的话刚说完,监工的皮鞭又抽了过来,骂道:“闲扯什么!赶紧干活!天黑前要是夯不完这段土,都别想吃饭!”
我们赶紧爬起来,继续干活。夯土的木杵有一人高,几个人一起抬着,喊着号子,一下一下砸在黄土上。号子声嘶哑又悲壮,和着风,在山谷里回荡。
我渐渐适应了这样的日子,身体的疲惫压过了心里的震惊,只是偶尔夜里,会想起现代的一切——空调、手机、冰镇啤酒,还有那瓶没喝完的老白干。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也不知道怎么回去,只能跟着人群,机械地干活,像个没有灵魂的工具。
这天下午,我正在搬一块半人高的石头,突然脚下一滑,石头滚了下去,砸中了旁边一个年轻的小伙子。
小伙子倒在地上,腿被砸得血肉模糊,疼得蜷缩成一团,发出凄厉的惨叫。
监工跑过来,看了一眼,皱着眉骂道:“废物!连块石头都搬不好!”说着,就扬起皮鞭往小伙子身上抽。
“别打了!”我下意识地冲上去,挡住了皮鞭。
监工愣了一下,随即冷笑:“怎么?新来的,想替他挨揍?”
皮鞭再次挥来,这次我没躲,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后背火辣辣的疼,衣服瞬间被抽破,渗出血来。
“他不是故意的,是石头太滑了。”我咬着牙说。
监工盯着我看了半晌,突然抬脚踹在我肚子上,我摔在地上,疼得蜷缩起来。“敢跟我顶嘴?把这两个废物拖下去,关柴房,饿三天!”
两个壮实的兵卒过来,架起我和那个小伙子,往山下的柴房拖去。
柴房又黑又潮,堆满了干柴,角落里结着蛛网,空气中弥漫着霉味。我和小伙子靠在一起,他的腿还在流血,脸色苍白得像纸。
“谢谢你。”小伙子虚弱地说,“我叫赵六,是上个月被抓来的壮丁。”
“我……我叫林生。”我报了个假名,总不能说自己是从两千多年后穿过来的。
“林哥,你说我们能活着离开这里吗?”赵六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我家里还有娘和妹妹,我要是死了,她们可怎么办啊。”
我看着他,说不出话来。在这个吃人的工地,活着都是一种奢望,更别说离开。
【第四章 血砖痕】
三天的饥饿,差点要了我们的命。
被放出来的时候,我和赵六都站不稳,腿软得像面条,监工扔给我们两个冷硬的粟米饼,恶狠狠地说:“再敢偷懒,直接扔去喂狗!”
我们接过饼,狼吞虎咽地啃着,噎得直翻白眼,却不敢停下。
回到工地,我发现一切都变了,陈老根不见了。
我抓住一个相熟的工友,问他陈老根去哪了。工友往山谷的方向努了努嘴,低声说:“昨天修墙的时候,被一块滚落的巨石砸中了,连尸首都没找着,直接被野狗拖走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那个总是默默干活、偶尔还会分给我半块饼的老汉,就这么没了。
我走到陈老根之前干活的地方,地上还留着他用过的铁镐,镐头沾着血和泥土。我捡起铁镐,心里堵得慌,一股无名火涌了上来。
这该死的长城,这该死的秦朝,这吃人的世道!
从那天起,我变了,不再默默忍受,而是学着偷懒,学着和监工周旋。赵六跟着我,我们一起躲在石头后面歇晌,一起把重活推给别人,日子竟然稍微好过了一些。
只是,工地的死亡从未停止。
有人被石头砸死,有人被鞭子抽死,有人累死在墙下,还有人因为偷了一点粮食,被活活打死。他们的尸体,大多被扔到山谷里,少数被埋在长城的地基下,成了这万里长城的一部分。
“听说了吗?监工说,要用活人祭墙,这样长城才能更坚固。”一天晚上,赵六偷偷跟我说。
“活人祭墙?”我心里一惊。
“嗯,前几天有个老巫祝来过,说这长城修在龙脉上,需要活人的血气来镇住邪气,不然会有灾祸。”赵六的声音压得很低,“监工已经选好了人,说是后天就祭墙。”
我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第二天早上,监工就点了我的名字,还有另外九个工友,说我们干活偷懒,要用来祭墙。
我和那九个工友被绑起来,押到一段刚夯好的土墙前。巫祝穿着黑色的道袍,手里拿着桃木剑,嘴里念着晦涩的咒语,周围的兵卒举着刀,虎视眈眈。
“把他们推下去!”巫祝喊道。
兵卒们上前,把我们往土墙的地基坑里推。我看着坑底的尖石,知道掉下去就是死路一条。
“拼了!”我突然喊了一声,用力挣开绑在手上的绳子——那绳子是我昨天故意弄松的。
我一拳打在旁边兵卒的脸上,夺过他的刀,砍断了赵六身上的绳子。“快跑!”
赵六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跟着我往山谷的方向跑。
后面的兵卒大喊着追过来,箭羽从耳边飞过,钉在旁边的石头上。
我和赵六拼命地跑,山谷里的荆棘划破了衣服,划伤了皮肤,却不敢停下。
跑了不知多久,身后的喊杀声渐渐远了,我们才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林哥,我们逃出来了!”赵六激动地说,眼里含着泪。
我点点头,看着远处的长城,心里却没有丝毫轻松。我们逃出来了,可还有无数人被困在那里,成为长城的垫脚石。
【第五章 古魂语】
我们躲在山谷的一个山洞里,靠野果和溪水度日。
山洞很隐蔽,外面长满了藤蔓,兵卒应该找不到这里。赵六的腿伤还没好,走路一瘸一拐的,我每天出去找食物,顺便打探消息。
这天,我在溪边喝水,突然听见一阵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人在低声说话,又像是风声穿过山谷。
我循着声音走去,发现声音是从一块刻着符文的石头后面传来的。石头很大,上面的符文歪歪扭扭,像是秦朝的小篆,我勉强能认出几个字,是“镇魂”“安土”之类的。
我绕到石头后面,看见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女子,背对着我,坐在石头上,手里拿着一支竹笛,正在吹奏。
笛声凄凉又婉转,像是在诉说着无尽的悲伤。
“你是谁?”我忍不住问。
女子转过身,我愣住了,她的脸很白,没有一丝血色,眼睛却像秋水一样清澈,只是眼神里带着浓浓的哀怨。
“我是孟姜女。”女子轻声说。
我心里一惊,孟姜女?那个哭倒长城的孟姜女?
“你不是传说中的人物吗?”我脱口而出。
孟姜女笑了笑,笑容里带着苦涩:“传说也是由真实的故事变来的。我的丈夫范喜良,就是修长城时累死的,我来寻他,却只找到了他的尸骨,埋在这长城之下。”
她的眼泪流了下来,滴在石头上,石头上的符文竟然发出了微弱的光。
“这长城,埋了太多的冤魂,他们的怨气凝聚在一起,让这方土地都变得阴冷。”孟姜女说,“你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对吗?”
我愣住了,她怎么知道?
“你的身上,有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气息。”孟姜女看着我,“你是从未来来的,对不对?”
我点了点头,把自己的经历告诉了她。
孟姜女听完,叹了口气:“原来未来的人,也会来看这长城。只是他们不知道,这长城的每一块砖,都沾着我们的血和泪。”
“那你为什么不离开这里?”我问。
“我走不了,我的魂被绑在了这里,和那些冤魂一起,守着这长城。”孟姜女说,“我想让你帮我一个忙。”
“你说。”
“帮我把范喜良的尸骨挖出来,埋在他的家乡。”孟姜女的眼里充满了恳求,“他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回到家乡。”
我答应了她,虽然知道这很难,但我不能拒绝一个亡魂的请求。
【第六章 挖骨归】
我和赵六回到了长城附近,趁着夜色,偷偷摸向陈老根之前说过的那段墙——孟姜女说,范喜良的尸骨就埋在那里。
夜里的长城格外阴森,风吹过箭窗,发出呜呜的声音,像是冤魂的哭泣。我们拿着铁镐,小心翼翼地挖着墙基的土。
土很坚硬,混着碎石和稻草,挖了很久,才挖出一个坑。
突然,铁镐碰到了什么硬东西,发出“当”的一声。
我心里一紧,慢慢扒开周围的土,露出了一具白骨,白骨的手里还攥着一块刻着“范”字的木牌。
是范喜良的尸骨。
我和赵六把尸骨小心地装进草席里,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马蹄声,还有监工的喊叫声:“有人挖墙了!快追!”
我们赶紧扛起草席,往山谷里跑。
兵卒的火把照亮了夜空,马蹄声越来越近,箭羽不断射过来。
“林哥,你带着尸骨先走,我来断后!”赵六突然停下,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砸向追来的兵卒。
“不行,要走一起走!”我喊道。
“别废话!我腿慢,跟着你也是拖累,你快走!”赵六推了我一把,然后转身冲向兵卒。
我看着赵六的背影,眼泪流了下来,咬咬牙,扛起草席,继续往前跑。
身后传来了打斗声和赵六的惨叫声,我知道,赵六凶多吉少了。
我跑了一夜,终于来到了孟姜女说的范喜良的家乡——一个偏僻的小村庄。
村里的人听说我是来送范喜良尸骨的,都围了过来,一个个泪流满面。他们帮我把范喜良埋在了村后的山坡上,立了一块木碑。
孟姜女的魂飘到了坟前,看着木碑,露出了释然的笑容。“谢谢你,林生。”
她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最后消失在空气中。
我知道,她的执念没了,魂也该去投胎了。
【第七章 归现代】
送走孟姜女后,我在村里住了几天,村民们很热情,给我吃的喝的,还帮我治好了身上的伤。
我每天都坐在范喜良的坟前,想着赵六,想着陈老根,想着那些埋在长城下的冤魂,心里五味杂陈。
这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见孟姜女回来了,她告诉我,我该回去了。
醒来时,我发现自己躺在烽火台的墙上,阳光从箭窗照进来,落在我的脸上,暖暖的。
手里还攥着那个白酒瓶,瓶里的酒还剩一半。
我坐起来,看着周围熟悉的青砖长城,看着远处的游客,恍如隔世。
身上的粗麻褂子不见了,变回了短袖,胳膊上的鞭痕、肚子上的踹伤,也都消失了,只有心里的疼,还真实存在。
我走到烽火台的箭窗前,看着蜿蜒的长城,仿佛能看见两千多年前,那些衣衫褴褛的壮丁,在山坡上挥着铁镐,喊着悲壮的号子。
他们的血,他们的泪,都融进了这长城的每一块砖里。
我掏出手机,拍了一张长城的照片,然后打开通讯录,想给家人打个电话,却发现手指在颤抖。
原来,我们眼中的世界奇迹,背后藏着这么多不为人知的苦难。
我走下长城,没有再坐缆车,而是一步步走下去,像当年那些修长城的壮丁一样,感受着脚下的路。
走到景区门口时,我买了一瓶冰镇酸梅汤,喝了一口,酸甜的味道在嘴里散开,却压不住心里的苦涩。
我回头看了一眼长城,它在阳光下依旧雄伟,只是在我眼里,多了一份沉重。
我知道,这次的长城之行,会刻在我的生命里,永远不会忘记。
【第八章 骨未凉】
回到城市后,我像变了一个人,不再浑浑噩噩地过日子,而是开始查阅关于秦朝修长城的资料,想知道更多关于那些壮丁的故事。
我去了图书馆,翻遍了古籍,找到了一些关于修长城的记载,寥寥数语,却字字泣血。
“三十万人筑长城,死者十三四。”
仅仅一句话,就道尽了当时的惨状。
我还去了博物馆,看着那些从长城遗址出土的文物——锈迹斑斑的铁镐、残缺的粟米饼、刻着名字的木牌,仿佛能看见它们的主人,在两千多年前的工地上,挣扎求生。
这天,我在网上看到一个新闻,说八达岭长城正在进行修缮,工人在墙基下发现了一批人骨,经鉴定,是秦朝的遗骨。
我立刻买了车票,再次去了八达岭。
修缮工地被围了起来,我隔着围栏,看见考古人员正在小心翼翼地清理那些人骨,旁边还放着一些陪葬的物品,其中有一块木牌,上面刻着一个“赵”字。
我的心猛地一揪,那是赵六的木牌吗?
我想进去看看,却被工作人员拦住了。
我站在围栏外,看着那些人骨,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他们的尸骨,在地下埋了两千多年,终于重见天日了。
只是,还有多少冤魂,依旧被埋在长城之下,无人知晓?
晚上,我又来到了那个烽火台,坐在上次睡着的地方,拧开那瓶剩下的老白干,对着长城洒了一半。
“陈叔,赵六,还有所有修长城的兄弟,这杯酒,敬你们。”
酒液落在青砖上,很快被吸干,仿佛是那些冤魂,喝了这杯酒。
我靠在墙上,没有睡着,只是看着星空,想着两千多年前的那个夜晚,赵六喊着“林哥,快跑”,陈老根默默递给我半块饼,孟姜女坐在石头上,吹着凄凉的竹笛。
那些画面,像电影一样在我脑海里回放,挥之不去。
【第九章 魂不散】
从那以后,我每年都会去一次长城,每次都坐在那个烽火台里,喝一杯老白干,和那些逝去的魂灵说说话。
我发现,每次去长城,都会遇到一些奇怪的事。
有时候,会听见风吹过箭窗,传来沙哑的号子声;有时候,会看见长城砖缝里,渗出淡淡的红色,像是血;还有时候,会在夜里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在长城上徘徊,像是孟姜女。
我知道,那不是幻觉,是那些冤魂的执念,还留在这长城上。
这天,我又来到长城,遇到了一个老人,他是长城的守陵人,在这里守了一辈子。
“小伙子,你经常来这里啊。”老人笑着说。
“嗯,我想看看他们。”我指了指长城。
老人叹了口气:“这长城啊,埋了太多的人,他们的魂,散不了啊。”
“那您见过吗?”我问。
“见过,夜里经常能看见他们的影子,在墙下干活,喊着号子,和两千多年前一样。”老人说,“他们只是想回家,只是想让后人记住他们。”
我沉默了,是啊,他们只是想被记住,而不是被遗忘在历史的尘埃里。
离开长城时,老人递给我一块木牌,上面刻着一个“林”字。“这是我在墙基下捡到的,送给你吧,算是个念想。”
我接过木牌,心里一阵温暖。
我知道,我会一直来长城,直到我老了,走不动了,因为这里,有太多的故事,太多的魂灵,需要被记住。
而那万里长城,不仅是世界的奇迹,更是刻在中华大地上的,一道永不磨灭的骨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