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32章
这日，师娘将冰儿唤到望梅阁，道：“冰儿，再过五日便是博儿生辰。我不便前往，如你能去，可否帮我带件贺礼？”冰儿自仙境后时间错乱，总有些调不过来，听后道：“还好师娘提醒！我提前两日下山，看公子的宴席有无需帮忙之处。”师娘笑道：“博儿想你如方便，今日就能启程。他已到浣纱村等着，说闻公也吵着要吃你烧的菜。”
狐宝忙在旁跳来跳去，冰儿抱起它道：“要下山了，怎能不带上狐宝？哎呀，你怎么又胖了！是不是到处骗吃骗喝？”狐宝眼睛溜溜地望向师娘，师娘道：“大家都喜欢狐宝，这个喂点儿肉，那个喂点儿果子，好吃的都给了它。不长肉也挺难的。”
冰儿和苏子博回到苏府，闻公正在啃鸡腿，见到她甚是开心，叫道：“丫头，说了给我做好吃的，怎么才来？”冰儿道：“闻公，郝伯可是把最拿手的菜都烧给你吃了，有些菜我都没吃过呢，你可好口福！”闻公道：“那是那是！郝伯的手艺真是一绝！尤其东坡焖肉，干煸牛肉，哎呀，想想就流口水。”他又悄声道：“可我还馋你做的那个荷叶鸡，还有烤兔，嘿嘿。”狐宝闻声冒出头来，闻公逗道：“狐宝，你看我给你带了何物？”他拿出一个小竹球向上一抛，狐宝跃起稳稳接住，咕噜噜滚着竹球开心玩耍去了。
这日，苏子博和冰儿漫步在九曲折廊，廊檐下秋风送爽，阵阵花香袭来，人醉其中。冰儿将师娘的贺礼转交给苏子博，苏子博道：“谢谢娘的一片心意。我本想过几日请娘和你在浣纱村过，娘说这些年都是她陪我过的，不仅父亲那边会多疑，燕城中有些关系也不能疏于打点。”
冰儿问道：“此次公子想请何人赴宴？”苏子博道：“父亲已同意，以我的名义办即可，主要是燕城中来往密切的几位朋友，兼顾父亲在朝中关系的小辈。我也问过师父和闻公，他们说不喜凑热闹，又要去燕城附近办些事儿。办好后他们再来苏府，也可能直接回飞云山。”
冰儿又问道：“公子还需办得隆重吗？”苏子博道：“不用太费心思，将宾客照顾周全便好。燕城两年前换了位新皇上，脾气捉摸不透，有时看着英明济世，有时却偏听偏信，朝中主事大臣多都谨慎小心，不敢轻易站队。”
冰儿问道：“那秦将军呢？他战功在身，但一直驻守边疆，是否也受影响？”苏子博点点头道：“新皇继位之初，命秦将军继续驻守边疆。不久便将他召回，削弱了军队实力，派往偏远内地。直至匈奴已要威胁到燕城，才又重新启用。秦将军大胜匈奴后，便回燕城，将边疆兵权交还兵部尚书，现带着几个亲兵一直居于燕城。”
冰儿之前居于修灵山，远离朝堂国事，如今苏子博、秦将军等身居其中，她也不得不有所关心。苏子博道：“秦将军还未出征，我会邀请他，看他是否方便。只是燮平……”几年前在肃王府寿宴上，苏子博当场拒婚，言王爷自觉失了颜面，也限制了言燮平往来苏府。冰儿道：“公子不需为冰儿考虑太多，言公子日后还可再见。不知冰儿可做何事？”苏子博道：“你在便好。”
一根鸡骨头突然从天而降，差点儿落到苏子博身上。两人抬头一望，闻公正盘在廊檐顶上啃烤鸡，见被发现了，他一个翻身跃下，道：“听你俩唠唠叨叨半天了，我吃着烤鸡都差点儿睡着。对了，子博，你师父找你呢，快去看看吧。丫头，我发现一只兔子，和我捉兔子去。”说罢，他拉着冰儿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走了。
闻公哪里是去要捉兔子，只是找个借口叫冰儿出来检查功课。冰儿刚好也要请教闻公，便认真把口诀背了一遍，闻公甚是满意。而这《归一真经》的招式着实是难，冰儿按口诀一一演示，闻公逐一纠正，费了好大功夫。
闻公道：“丫头，这也不怪你。你原学的武功门派本就不同，要让这归一真经发挥威力，又得有一定的功力根基，我也是花了几年时间才掌握。”他思索片刻，道：“这样吧，口诀你已背熟，就先将前十五招练熟，只要能让那人看懂即可。”当下，闻公让冰儿强加练习，直至能熟练自如，一气呵成。
临近苏子博生辰，闻公道：“子博，你的生辰我们就不参加了，都是年轻人，我们也正好去办点儿事儿。丫头来这几日，忙着陪我们捉兔子、下棋，我们一走，就没人和你抢了。对了，下次来飞云山，你要么把丫头带来，要么带些郝伯做的秘制牛肉。哎呀呀，这回去要想念许久了。”苏子博笑道：“子博谨记。闻公和师父如办好事请再回苏府来。”真木闷声不响，受不了闻公啰嗦，硬拉着他走了。
苏子博难得和冰儿独处，两人坐于醉月亭中，想起那夜对饮之事。苏子博道：“还记得那日热闹过后，我独坐于此，你拿一壶酒前来。曾以为，我独自一人能熬过世间所有的苦，那一刻才知，有你相伴，我希望的是更多幸福。”冰儿道：“一直以为公子生于富贵之家，凡事唾手可得，至那夜才知公子心中苦。我当时伪装着身份，又觉孤苦，也想借酒消愁。”
苏子博直面冰儿，道：“我第一次对女子动心，是那位入肃王府盗画的女子。她聪慧，仗义，眼睛清澈善良，直入心底。那日你在街头求助于我，眼神却不卑不亢，与我心底那双如此相似，我才应了你入府。”
“之后的朝夕相处中，你才华横溢却不自傲，冰雪伶俐又善良体贴，有情又重义，绝世而独立。当我发现钟情于你时已无法自拔，又不能忘怀那闯入肃王府的女子，几经纠结痛苦。我也怀疑过当初那盗画女子就是你，却不敢求证，生怕言语不慎会让你离去。至你再次盗画，才终于确认，真的是你。”
苏子博轻舒口气，接着道：“无名山一役后你不知所踪，我已在心中立下誓言，此生非你不娶。冰儿，我知道爱慕你的男子很多，也知你喜欢独立自由。只是人生短暂，世事难测，我不想再因害怕被你拒绝而错过，抱憾终生。冰儿，我很想问一句，你心中是否有我？”
苏子博等得万分紧张，冰儿也并不比他轻松。她之前于男女之情懵懵懂懂，并不知对苏子博和对青弟、阿九有何区别，只觉愿与他们患难与共，为护他们不惜性命。渐渐地，她才觉出对苏子博是爱慕之情，最绕柔肠，最是甜蜜，也顾虑最多。此时，苏子博如此坦白地将心拉出来给她看，击碎了覆在她心上的那层保护壳。
苏子博含情脉脉又满怀期待，生怕她美丽的脑袋摇动半分。冰儿终于抬起头，迎着苏子博炽热的眼神，道：“公子，我，心中有你。”苏子博喜极，将她揽于怀中，道：“那你还叫我公子？”冰儿低声道：“子博。”一时天开地阔，花儿娇笑，蝴蝶纷飞。
冰儿贴着苏子博的胸膛，强烈的甜蜜感让她头晕目眩，也尚有丝丝不安。嫁与子博她就要像师娘一样深居苏府吗？如她不想受礼教束缚，子博能习惯吗？苏子博如知她心意般，道：“冰儿，你在修灵山长大，自由惯了，我不想你如我娘那般郁郁寡欢。婚后我们不住苏府，更远离肃王府，去浣纱村过平常人家的生活。我们再养几个孩儿，我娘能常来尽享天伦之乐，你离石青近，也方便照应。”
冰儿心中那层破裂的壳，被苏子博的柔情彻底化成了水，瞬间从心中涌到眼上，化作泪水夺眶而出。苏子博道：“怎么了，你不高兴吗？”冰儿摇摇头，把苏子博抱得更紧。苏子博在她耳边轻声道：“生辰过后，我送你回浣纱村，禀明我娘后定个日子迎你过门。”落日的余晖将两人身影拉的修长，紧紧相依，情意绵绵。
冰儿回到房间，心中充盈而快乐，见着狐宝不在屋中，估计又跑阿九或小乔等处去讨好吃的。突听“嗖”地一声，窗外飞来一柄短刀，带着一方锦帕插入冰儿身后墙壁中。冰儿见飞刀上的深色锦帕有些眼熟，顿感头皮发麻。她小心取下锦帕，只见上书“无名山一别，已隔数月，随人来见。”
冰儿望向窗外，一人影伫立。苏府护卫虽少，但严密不在肃王府之下，此人却悄无声息，如入无人之境，武功也不会弱。冰儿心如冰炉，又不敢妄动，只得轻声问道：“你家公子现在何处？”一女子声音回道：“姑娘随我走即可。公子也说，如姑娘觉得孤单，可请几位朋友一同前去。“
冰儿一阵眼黑，想那冷面公子武功高深，苏子博和阿九都不是他的对手，闻公和真木又不知去向。她沉下心来，道：“请回你家公子，我尚需一日时间。明日酉时，我会在城门外第一棵槐树下等候。”那女子道：“我禀明公子，如今日亥时不再来，还请姑娘明日守时。”冰儿道：“我定当遵守承诺。”她再一看，窗外已无人影。
冰儿心神不宁等到亥时，再无人来，看看桌上锦帕，又愁思百转。她不知那冷面公子找她何意，此人桀骜自负，任性妄为，此去是否又会身陷囹圄；但如不去，想想她都打了个寒颤。如到了明日酉时，她还没有万全之策，又该如何与子博说？再想那冷面公子竟真的多给了她一日，也似改了作风。
冰儿一夜辗转反复，待到公鸡报晓，又躺了会儿，才勉强起来梳妆整理。就算天塌下来，也得先为子博过好生辰再说。
苏子博见冰儿脸色有些憔悴，关心道：“昨夜没睡好吗？”冰儿道：“昨夜风大，半夜惊醒后有些失眠，不碍事儿。”孟婆婆、惜雯和阿九来报各人准备事项，冰儿便和苏子博一起忙碌。
时至晌午，宾客陆续前来，苏子博和冰儿于门口迎接。几位熟悉的宾客都惊讶于冰儿的巨大变化，也心照不宣地对苏子博拒婚言王府一事有了更合理猜测。秦将军来得较早，见他们忙于应酬，便没多打扰。狐宝守着冰儿无吃无喝也无趣，与秦将军又许未见，一时很是亲热，和冰儿吱吱两声，便跑去秦将军肩上，随他一起入府玩耍了。
言燮平携着夫人前来，说言王爷这几日不在燕城，夫人也认识苏子博，今日便来凑个热闹。但见言少夫人相貌端庄，温柔贤淑，举手投足间显大家闺秀之风，与言燮平夫唱妇随，颇为登对儿。
相国府的李公子姗姗来迟，急匆匆作揖道贺，还介绍了随行的一位莫公子。莫公子自称太傅侄儿，虽眉眼狭促，长得有些抱歉，语言却很发达。他拱手向苏子博，说久闻苏子博大名，原上门约李公子去城西喝酒听曲，被李公子推延日期，才知是苏子博生辰宴，冒然失礼前来，望主人谅解云云。当莫公子见到前来传递消息的冰儿，两眼放亮，又是问冰儿芳名，又说燕城从未见过如此美貌女子云云。
眼见开宴时辰将至，苏子博不得已打断仍在喋喋不休的莫公子，邀请他与李公子一起移步正厅。他们刚转身，门口小厮唱报一宾客到。冰儿见宾客名单上已悉数到齐，苏子博又是今日主角，便问他是否先入席，自己代为迎接。苏子博嘱她尽快前来，又吩咐奴婢增两位客座，请着李公子与莫公子去往正厅。
一辆四抬的深褐色小轿停落门前，一位身着深色紧身束衣的女子掀起轿帘，一男子缓缓从轿中迈出，望了望苏府的门匾，踱步而来。待两人逐渐走近，冰儿不仅倒吸一口气，那为首的男子竟是冷面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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