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你……

凌晨十二点,隔壁刘奶奶家的旧式落地钟发出沉闷的撞击声。虽然各楼层邻居被投诉过很多次,但刘奶奶微笑、沉默、人事不理的样子,谁也拿她没办法。刘奶奶女儿偶尔来探望,遇到物业管理员拦截投诉,二话不说就往管理员手里塞红包,因为受贿被辞退了三个管理员后,其他管理员也不敢投诉了。

白月最近失眠,凌晨十二点,正是头疼欲裂,想睡又睡不着的时候,听到这钟声,莫名的有些恍惚。

窗外的月光似乎更惨白了些。突然,白月的身体不能动了,声音也发不出来。应该是梦魇吧?一团黑影从门口闯入,向白月扑来,太真实了,恐惧攫取了白月。

白月被黑影抱起,拖向门外,场景瞬间转换到了一所大房子,装修风格是古旧的欧式风格,虽然豪华,但色彩搭配怪异,绿色的沙发、绿色的墙围,巨大的自鸣钟闪闪发亮。

沙发上坐着一个穿旗袍的女人,盘着精致的发髻,跟电视剧里民国时期的贵妇差不多。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在挑空的二楼的走廊向下张望,贵妇回头看向他,他便蹲下躲起来,贵妇低头看报纸,男孩就又把头伸出来,还发出喵喵的猫叫声。贵妇低头抿嘴偷笑,男孩以为得逞也得意的捂嘴偷笑。

白月还是动弹不得,她好像是一架固定机位的摄像机,就站在角落里观察着这一切。

一个滚圆的男人走进来,后面还跟着十来个唯唯诺诺的马仔。马仔叫滚圆男人“白老大”。

白老大进门一屁股坐在贵妇身边,贵妇想起身已经晚了,无所适从的想往旁边挪一挪,但裙摆压在白老大身下,她又不敢去拉扯,只好勉强挤挨着白老大坐着。

“老大, 堂子被挑了,咱们不能不管呀。”一个头发像炸毛鸡的马仔吊着嗓子吵嚷。

“是呀,白老大,若是不教训他们,他们还会再来的。”这个马仔比之前那位明显正常、沉稳很多,压着嗓子,显得深思熟虑之后才说出。

一顿吵吵嚷嚷,白老大始终不发一言。

突然,白老大抬手就给了旁边贵妇一巴掌,一下就打散了她梳得精致的发髻,“听,听什么听,老子回来连口水都没喝,你倒在这坐得舒服。滚!”

贵妇起不来身,半个身子都在白老大与沙发的窝缝里挤着,她试了几次都没成功,直到白老大把她推起来又扔出去,贵妇重重的摔在了旁边的墙上。

小男孩从二楼跑下来,扑进贵妇怀里。马仔们齐声对小男孩喊了声“少爷”,小男孩没理他们。白老大瞬间变换面孔,柔声呼唤小男孩,“阿强,过来,让爸爸看看你今天乖没乖?”

阿强孩依依不舍的离开贵妇,诺诺的走向白老大。白老大拉过阿强,想要抚弄他的头发,阿强下意识的躲开了。

贵妇端茶过来,白老大掀翻茶盘,滚烫的水都灌进了贵妇的旗袍里,贵妇不敢喊叫,一个劲的拍打胸前。阿强喊着:“阿月,阿月,你没事吧?”

“你是谁的儿子,向着这个女人说话,不过是个买来的丫头。”白老大拉开阿强,怕他也被烫着,可阿强在白老大手上一次又一次的冲刺。

贵妇叫阿月,白月心里想着,竟也有个“月”字。她还是不能动,也没有人看到她,她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个贵妇叫阿月,她竟想冲到房间里替她教训白老大。

场景变成了厨房,逼仄的空间里是穿着粗布衣裳的阿月,似乎白老大家并没有厨娘或是下人,阿月平日穿着贵气,都是为了撑门面,这会儿客厅里只剩三四个白老大的嫡系,她也不用装样子了,换了衣服下厨做饭。

换了衣服卸了妆的阿月看起来挺小的,也就十六七岁,跟之前浓妆艳抹的样子判若两人。阿强一直跟着阿月,在厨房,他就叫她阿月姐姐。

阿月端饭进去,又被拳打脚踢一通。白老大在兄弟中立威的方式就是教训阿月。

酒过三巡,对阿月动手动脚的也有了,淫词调戏、脏污谩骂的也有,白老大下手更重了,也不在乎手下对阿月如何。

“穷人家的丫头,两块大洋一个,都是黄花闺女,哈哈,兄弟们不用客气。”白老大勉强睁着眼睛,说着不知道真话醉话。

之前那位沉稳的马仔倒是规矩,不见他说话,别的马仔真的不客气起来。阿月和阿强逃回厨房,把门重重关上。

“好了,酒要是不能喝就都他妈滚。”沉稳的马仔发话了,马仔们很听话的回到客厅。

“军师,你说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办?”炸毛鸡问那位沉稳的马仔。

“我们已经没地盘了,什么钱都收不到,老大什么主意也没有,一让他拿主意他就打女人。”军师看着已经醉的不省人事的白老大,在他巨大的鼾声下,做了一个撤退的手势,所有人鱼贯而出。

“月姐,我们逃跑吧,你别受他的气了,就算他是我爸,他这么对你,我也不要他了。”阿强轻轻摸着阿月脸上、手上、脖子上的伤痕,一边摸一边哭。

“你跟我走?”阿月也哭。

“我跟你走。”

“可我没有能力养活你呀?”阿月强装笑颜。

两个人正说话间,一股呛人的烟从门缝钻进厨房,两人推开门见客厅烧起来了。

阿强试图摇醒沉睡的白老大,发现白老大已经没有了呼吸。火势越来越大,阿月赶紧带着阿强冲出了家门……

天亮了,白月终于醒了,仍在自己的床上,歪着看月光的姿势把右侧手臂压麻了。是个梦吧,应该是个梦,白月沉浸在刚才的画面中,回味每个细节,那冲天的火光、呛人的烟味仿佛还在周围。

白月的手机响了,是奶奶打来的,让她回老家过暑假。

长途跋涉的到了永城奶奶家,奶奶一人住着两室一厅的房子,养花侍草、抚琴弄墨,一个人也惬意。

“我昨天梦见你爷爷了。”说着她就在柜子里翻找。

爷爷比奶奶大十岁,前几年就去世了。

奶奶原来是要给白月看相册,这发黄的相册白月第一次见,翻开第一页,阿月梳着精致的发髻坐在椅子上,旁边站着八九岁大的阿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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