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贴在地上纹丝不动，好像睡着了一样。虽然每天太阳依旧照常升起，按时落下，但它的照射也叫不醒雪被的美梦。
整整一周过去了，终于有一天在靠近北墙的向阳处有一绺子雪地中间出现了透明的小点，雪开始苏醒，慢慢变成了冰，冰缓缓变成了水，无声无息，像打破的镜子，摊成一片圆圆的一圈，裸露出了褐色的地面。可是时间太短，还没等雪化到墙根，它们又结成了冰，第二天中午原来的冰直接化成水，裸露出来的地面一片接着一片，越来越大，就这样反复几天，白天化开，下午又结成冰，到第四天时，雪基本全部化完，这个村子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只是气温更低了。棉帽，棉袄，棉裤，棉窝窝（西北人对棉鞋的叫法）全套武装着每个人。
下雪这几天没见我妈，外奶也有些坐不住了。她知道我妈怀孕，但白天一个人在家，不知道这几天情况怎么样了。这个小脚老太太又开始了“上河”和“下河”之间的奔波。
外奶和舅舅生活在一起，住在村子的北头，是小河的下游，我们习惯叫“下河”，我家在村南头，是小河的上游，习惯叫做“上河”。从地理位置上说，上游自然要比下游稍微高一点点，长大以后走起路来也感觉去舅舅家要轻松一点，走着走着就会跑起来。
我们两家相距大概二里地，沿着河边是一个不大的小树林，是往返我们两家的必经之路。外奶走进这个小树林，走一步，停一下，弯下腰捡拾自己脚下被西北风刮下来的干树枝，转个身再继续把周围的干枝子捡来，再直起腰来，还没走两步，只要看见地下落有干枝外奶还会再捡，一直捡到她拿不住为止，就这样，每次到我家时，外奶的胳肢窝下总是夹着一捆整理的整整齐齐的树枝，接过来时树枝上面还留着她胳肢窝的温度，放下来后，才看到那是一大捆干柴火，快堆满了灶火门。
稍作歇息，外奶看我妈一切正常就放心了。平时外奶几乎不停又返回舅舅家。今天时间还早，我妈会留外奶吃一顿中午饭，她做了鸡蛋面片饭，既有营养，又方便做，两个人热热乎乎地一吃。
没一会儿时间外奶就起身往舅舅家走。外奶还会穿过这个小树林，同样的动作，同样的姿势，她还会再捡一捆干柴火拿到舅舅家，一样整整齐齐，一样捡到她拿不住为止。
外奶的这个习惯坚持了很多年，后来因为腿脚不灵便才不再捡拾。在我的记忆中，我和哥哥们长大一点点后，几乎每天都跟在外奶后面，沿着河道，往返于我家和舅舅家之间，去舅舅家时就给舅舅家捡一捆，回我家时就给我家也捡一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