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头猪躺在厕所门口,粗声喘着气。
这是一头母猪,大概五百来斤的猪。
她没有逃脱这次厄运,显然,这里将是她生命终结的地方。
亮哥一直做着这门生意——收售或病或死的猪。收来的当然是整猪,售出的当然是猪肉,以及各种我们平时爱吃的猪下水。
这头猪,她躺在厕所门口,不停地喘息,声音大得让女儿不敢靠近。
她的奶已经涨了起来,根据我小时候跟随老妈养猪的经验来看——她快要下崽了。
她就那样一直躺着,不起来——因为她已经起不来了——一条腿已经瘸了,无法支撑她庞大而沉重的身躯。
就在这个地方,就在今晚,她将带着那未出生的小猪仔,离开这个世界。
虽然,她现在的喘息如此粗重,让人感到生命的急促。
我并不害怕她,甚至觉得她有些可怜。
“没事,下辈子就不要当猪了,当一棵树、一颗菜也好,要不,就当一块石头吧!”我在厕所洗着杯子,给我和女儿准备刷牙的水。
她似乎听懂了我说的话,努力地抬起头,耳朵扇了两下。
“不怕不怕,没事的!”我接着安慰她,虽然我并不知道此时她的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
水冲击在厕所的地板上,溅到了她的头上。她的嘴吧唧吧唧地响着,依然喘着粗气。
“你是想喝水吗?”我突然意识到什么。
在这温度从来不低的地方,她就在烈日下被运送过来,再孤独地躺在这厕所旁——该是渴了很久了吧——也许是又饿又渴。
我舀起一瓢水,端到她嘴边。
她似乎嗅到了水的气味,激动地抬起头。嘴巴咬着勺子,想把勺子一起吞下去一样。
“没有了,我再给你接!”我用力把勺子抢了出来——她应该是听懂了,她不松口,我是没法把勺子拖出来的。
一勺接着一勺,她是那样急切,以至于没有多少水真正喝进肚子里——这即将被结束的生命,对活下去有着与生俱来的执着。
“造孽啊,今晚上怕是要杀出几个小猪仔来!”婆婆端着儿子的衣服过来了,“这水管不知道够不够长,牵给她喝吧!”
其实我之前就想到了水管,只是担心大家会介意,毕竟,她生病了,就要死了,还是一头猪。
婆婆把水管递给了我——刚好够。
水管直接把水送到了她的嘴里,她大口大口地喝着,急促地呼吸间,却看不到多少水流出来——她太渴了,也许也太饿了。
水管被她紧紧地咬在嘴里,甚至由于过度激动,她把水管扯掉了一次。
终于,她喝足了,松了口,吐出了水管。
“你看,这猪都知道饱饿!”婆婆跟站在一旁的亮嫂说到。
可是,我终究只能救她一时,她还是将于此夜,于此地,带着她未出生的宝宝,离开这个世界。
即使,她现在依然在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