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再靠近一点点 能不能再勇敢一点点 就算让我知道我永远只是单恋 我也会藏着感谢 笑着和你说再见”—《靠近一点点》

九

       妙怡还没想好的时候，家里发生了一件事。

       在妙怡的印象里，父母的关系太过平常，她感受不到半点爱，全是生活里的细碎琐事，甚至都没有相敬如宾的画面，有的只是吵吵闹闹。父亲是个暴脾气，母亲性格倔，总是嫌弃对方，父亲抱怨母亲做饭不好吃，有时气到扔筷子不吃了，母亲抱怨父亲气性大，她一念叨起来声音就越来越大，父亲听着烦就会吵架。妙怡很疑惑两个人是怎么对上眼的。

       在某天晚上，也不知道两个人又因为什么事，一言不合吵起来了，父亲吼得很大声，母亲红着眼眶一个劲数落父亲。

       妙怡习以为常了，一般过了一会就安静了，而且妙怡也不敢出去，怕成为被殃及的池鱼，小的时候想去安慰他们，反被父亲骂回去，妙怡表示很受伤……所以，让他们平静是最好的办法。

       果然过了一会，两个人不吵了，就是气氛很压抑。父亲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睡着了，母亲轻轻收拾碗筷，然后去倒垃圾了。

       妙怡戴上耳机做英语听力，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下雨浑然不觉。醒来的父亲进来问母亲去哪了，妙怡摘下耳机，一脸懵：“母亲是去倒垃圾了吧？”才惊觉外面大风大雨，而且离母亲离开的时间已经过去1个小时了。

       父亲数落母亲这么晚还不回来，又回头骂妙怡还不打电话给母亲，一点也不担心。妙怡打过去居然关机，父亲看着窗外开始烦躁，嘟囔着气话。妙怡打给几个亲戚朋友都说不在。父亲拿着伞就出门了，妙怡在家等。

       后来雨停了，母亲终于回来了。原来是散步时碰到大雨，正好在朋友铺子附近，就去里面避雨，手机没电也找不到充电工具，又因为还在气头上，赌气就不打电话回家了。妙怡哭笑不得，说父亲出去找她了，母亲赧然，让妙怡打电话，妙怡战战兢兢打给父亲，等着劈头盖脸的谩骂。没想到电话那边异常平静，父亲只说了“好”就挂了。

       妙怡怀疑是不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母亲问父亲什么反应，妙怡耸肩，两个人在沙发上担忧地等着。

       父亲回来了，手里还带着宵夜。

       猪肠糯米，母亲最爱吃。

       父亲说路过这家店铺，好久没吃就买下了，母亲默然拿去热一热，全家一起吃，饭桌上特别安静，过一会又下起雨，在一片祥和宁静中，雨声格外地动听。

       那晚妙怡躺在床上想了很久。

       支撑两个人能够长久陪伴的是什么呢？爱吗？可是她从父母身上完全感受不到。责任吗？可是在这种束缚下的婚姻，充斥的难道不是无奈妥协和争锋相对吗？

       妙怡设想未来和另一个人的生活，如果到最后是相互嫌弃、吵架的情形，她肯定厌烦到受不了。

       其实父母决定结婚的时候，都是冲动盲目下相爱的吧，期待有人给自己的生活带来新意、幸福。时间长了，发现婚姻都是一地鸡毛，所有的激情都磨灭成凌乱不堪的困苦。

       然后妙怡就想，如果和子衿在一起，以后呢？会不会也变成父母这样？

       妙怡很困惑，爱情应该是怎么样？

       “嘀嘀——”QQ有新消息，妙怡瞄了一眼，立马弹坐起来。

       是子衿的信息。

       “最近你怎么啦？是我给你太多任务让你很为难吗？如果是这样真的很抱歉，我没有考虑你的感受。我们不要斗气了，你有什么事情可以跟我们说呀。”

       “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错，为我无礼的行为向你道歉。”

       “嚯！！你这个话这样好危险，你还在生气吧？！”

       “← ←你真的是来和好的？”

       “真！真金不怕火炼的真！咱们作业未完成的东西还等着你呢。”

       “哦，那我考虑下吧”

       “哎，不管，你都道歉了，我们算和好了！”

       “查寝了查寝了，猫咪晚安！”

       回了句晚安，妙怡不纠结刚刚的困惑了，因为她意识到自己一直忽略了一个很尴尬的问题，她在子衿心里是怎样的存在……

十

       当暗恋开始时，便是自卑的开始。

       因为自卑，怕对方看到自己的缺陷，所以不敢靠的太近，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神，怕心事被看穿。

       越是喜欢，越觉得自己没用，就越自卑。妙怡陷入这样一个死循环里。

       因为小组作业没完成，两个人还是要碰面合作。妙怡对着子衿说话开始有点拘谨，没有之前大大咧咧了，课间也很少去男生那里说话了。直男如子衿、冬森还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只有淇兰，私下问妙怡是不是和子衿还在吵架，妙怡笑着说没有的事，她只是在准备期中考了。

       不知道是不是上次无故闹脾气的缘故，除了调研作业的事，子衿也很少找妙怡了。妙怡特别失落，想问他又不敢主动找他。她发现只要一靠近子衿，她会微微窒息，心跳加速。

       调研作业结束后，开始要期中考试了。高一似乎还没有想要认真学习的动力，但到了大考还是要认真对待的，毕竟要回家交代，妙怡不敢懈怠。

       考完两天后成绩出来了，妙怡还是中下等水平，周围都是学霸级人物，分数都那么高，妙怡内心满满的挫败感。

       最受打击的，是几天后排名下来。妙怡看到自己排在下半部分，离平均分还差一大截，而子衿排在前十里面。

       公告栏前站了大堆人，有的春风得意，有的黯然神伤。妙怡坐在自己座位上，头埋进双臂间，露一只眼睛偷偷瞄着人群里的子衿，他笑得特别好看。

       妙怡泪眼朦胧，内心闷闷得让她喘不上气。

       原来我和你的距离，是那么遥不可及。

十一

       21:25

       妙怡默默把纸笔装进包里，留一本书假装在看，时不时瞄墙上的钟。

       21:28

       合上书装进包里，左翻翻右翻翻假装收拾。

       21:29

       拉上书包，一只脚悄悄迈出去。

       21:30

       叮——

       “拜拜！”

       “唉妙怡你又这么快。”

       不管同桌的呼唤，妙怡马上从前门冲出去，正好迎上从后门出来的子衿。

       “走这么快？”子衿一边说一边冲下楼梯，妙怡不得不多迈两层台阶赶上，又不想太刻意，跟在后面。

       “你不也是，每天投胎似的溜出去。”

       “我是要去小卖部抢包子，去晚就没了！”

       “小卖部的包子，什么情况？”

       “哦你不知道，小卖部晚上会卖的，大家都抢着买夜宵。”

       “很好吃？”

       “怎样？带你去尝尝？”说罢子衿停了下来，正好在阶梯拐弯的地方，妙怡差点刹不住，扶着把手稳下来，抬眸看着笑意吟吟的少年。

       “好！”

       蒸笼盖一打开，烟雾氤氲在空中，柜台都被烟气覆盖，还伴随着白面的清香，妙怡闻着闻着，肚子也跟着饿了。虽然两人来的快，但柜台前面还是围满了学生。子衿让妙怡在门外座椅等着，匆匆加入队伍里。越来越多人加入，这个小卖部闹哄哄的。

       一个身影从人群中挣扎出来，提着两袋包子。

       “哇，你吃这么多？”

       “整个宿舍的，作为舍长给底下小的们投喂伙食，嘻嘻，你也试试，很好吃的。”

       包子很大一个，肉馅也很大，香糯糯的。冬季的寒意在这一口包子里慢慢被驱散。

       因为期中考的不好，应父母要求妙怡报名晚修。每晚都掐着点跑出教室，因为子衿是踩着下课铃声冲出去的，为了能碰上，妙怡不知哪来的勇气和执念，拼命赶上他的脚步，哪怕碰不上，也要在后面跟着，看着他离开。碰上了，也只是短短三层楼，说不上几句话，就在楼梯口匆匆别过，即使如此，妙怡也非常开心。

       “快回去吧，太晚了，你路上小心。”子衿送妙怡出校门。好不容易有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妙怡却词穷说不出话，一小口一小口啃着包子，默默跟在他后面走，直到走到校门。

       “包子好吃，谢谢。”

       “好吃下次再来哈！”

       后来妙怡越来越难跟上子衿的步伐，每次下课铃响，就算妙怡踩点走，回头一看人都跑没影了。不敢明目张胆赶过去，怕被周围人看到自己的羞耻心事。走到校道上看不到人影，心里头很失望。

       妙怡一开始不明白自己这种病态执念从何而来，为什么一定要看到他呢？一直心理暗示让自己淡定，一切随缘，虽然这样想，但脚步还是不自觉加快，想赶上前面的身影。有时感觉前面的人要回头了，心虚放慢脚步，有心无力地看着他走远。

       本学期最后一个晚自修，全年级的班主任留下各班同学讲话。这一次不用去追逐了，大家伙一起散了出教室，在楼梯口碰上了。

       然而碰上也不知道说什么，妙怡拼命想着话题，又怕开口显得尴尬。子衿也没任何反应，随着人流亦步亦趋下了楼。

       妙怡瞥过去，子衿和舍友有说有笑慢慢走到她前面了，距离很近，她闻到子衿头上的洗发水香味，清清淡淡的，还有点甜，一丝丝撩着她的心。

       妙怡纠结要不要问他是用哪个牌子的洗发水，他突然回头说再见，和舍友走远了。妙怡反应过来时已经下了楼梯了，愣在原地。

       我只是……我只是希望，你能多看到我……

       冒出这样的念头，妙怡心跳加速，马上跑了。

       那阵香味妙怡一直记在心底，平时在逛商场时都会刻意找寻哪个牌子有这个香味，却怎么也找不到。

       后来母亲觉得女孩子一个人走夜路不安全，也没有让她上夜修了。

       妙怡舒了一口气，不用跑得那么累，更重要的是不用被患得患失的感觉折磨。

       但还是无限眷恋那个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