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时大约是十岁那年从珠海归家,坐在晃晃悠悠的卧铺大巴上,无聊地与临铺的表妹玩着折纸,忽然听到有人说,“那边就是广州。”
车辆正驶过一座大桥,上午,满眼都是金灿灿的阳光洒下来,在金属材质的桥身上折射出刺目的光芒。我费劲地眯着眼向左边望去,只见一大片林立的建筑,在远方意气风发,光彩夺目。我的心里泛起起一种不知名的战栗与感动,那对于彼时的我而言又是一个远方的存在,足以让孩子展开一场肆意的想象。
这便是对广州的第一次惊鸿一瞥,繁华现代却弥漫着温暖烟火,与上海的匆忙冷漠全然不同。
再见大抵是高二书桌上认真贴好的中大明信片,惺亭安静伫立,造型古朴典雅,背景是一片深邃到令人窒息的绿。作为一个对大山、森林有着天然热爱的人,那在北回归线以南蓬勃野蛮生长的植物对我有着不可抵挡的杀伤力。于是绿色在心底伸展开来,连带着那热烈阳光,浓郁水果,粤式点心,一并织就了我的柔软梦境。
然后便是杭州那个泪湿的晚上,光荣榜上他的名字,与中大相连,提醒着我是怎样惨烈的对照。我喜欢的人去了我喜欢的城市喜欢的学校,听起来多么美好,除了那一切与我无关。
复读的时候在三味再度看到了中大的明信片,摩挲许久还是不顾那个诅咒一般的“定律”将其买下,摆在书桌。它每次出现在视野里时,我的心总会感到一阵抽痛,对中大的强烈念想和对于未来的不可预料不可掌控相互缠绕厮杀,最终剩下的只有如墨色般浓重的恐慌。只好一次次将它藏在视线之外,抽屉里,书堆下,但从未动过丢弃的念头,每次搬离住所的时候总是不忘带上它,像是抓住了一块烫手的珍宝。
未曾想到最终竟能如愿。
直到今晚,父亲的车驶上乐广高速,浓黑夜色中一盏盏路灯闪过,照亮了标有“广州”、“白云机场”、“花都”等字样的标牌,我才真正意识到,一场长达8年的约定,终于实现。嘴角开始有浅浅弧度浮现,但眼眶止不住地开始湿润,暖流盈满胸腔,是幸福的不真实感。
我如痴如醉地望着车窗外闪过的每一盏路灯,每一幢建筑,每一片在风中飘摇的植物末端。那曾在梦中出现过的景象在晃动,渐变,逐渐定格为眼前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