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肥宅的那几年
像往常一样,他下了晚课。没有回寝室,径直走出南门,扫了一辆共享单车,骑行十二分钟,停车,到便利店买一颗鸡蛋。
收银员结账的声音,清脆地铛了一声。
手机震了一下,带瓶啤酒上来。
‘不好意思,再买瓶雪花。’他温柔的致歉。‘还是那个卡号。’他将这几块钱都积到积分里去了。年终的时候,他就能兑换剃须刀或者一提纸巾了。
他轻轻地合上了门,看了一眼手机,用时五分钟。
十点三十。
‘你的’,说着,他把啤酒放到室友的桌子上。安静的肥宅,黑暗里光亮的屏幕只照得男子满脸油光。‘十一点睡觉哦,我今天要早些休息。’
他打开卫生间的灯,十五分钟洗漱,十五分钟做面膜。
一半的蛋清做面膜,另一半和蛋黄做早餐的煎蛋。
他打开音乐盒,听着悠扬的调子。手指蘸着蜂蜜蛋清在颧骨上划圈,他抚过自己的额头,鼻翼,人中,下颌,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他只觉得自己是个貌美的恶魔,被自己逗笑了,他却没有笑,因为蛋清干掉的速度太快而至于他一笑,就觉得脸拧巴。
他抬头看了一眼时间,又看了一眼自己。
终于,紧绷的脸在清水哗哗地冲洗下,恢复了弹力,他用力地挤扁平的牙膏管,也用力快速地刷牙。
他喷了保湿喷雾,又擦了晚霜。
他将凡士林像抹胶水一样,一层又一层地涂在自己的嘴巴上。对空砸吧了几下嘴巴。满意地解开裤子,办了睡前的最后一件事。
‘去洗吧。你的脸油死了。’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突然断电了。肥宅拍了一下桌子,‘最后一把排位!’
‘明天记得交电费。
我忘了的,这几天忘了的。’
‘没事,反正也要睡觉了。’
他躺在床上,望着窗外月光下挂在电线之间飘摇的风筝。
黑暗中,一个身影重重地扑到了床上,肥宅脸蛋上的肉挤到了他的脸上。
‘你没洗脸吗,油死了。’
‘我用了那个绿盒子里的东西,好像小时候用的。’
‘笨蛋,那是凡士林。’
‘你用它干什么。’
‘润嘴。’
‘用嘴干什么?’肥宅听岔了。
他突然亲上了肥宅散发着淡淡酒精和肥皂味的脖子,说了句,
‘睡觉。’
‘这样不好吗。
Gay怎么了,吃他们家大米了吗?
本来不想说什么,这下好了,反倒必须要说些什么了。
虽然我知道说了也不一定有什么作用,甚至会招来更多的非议。
但我不想做一个精神和外在不统一的人。我当然不会不在乎别人对我的看法。
我当然在乎那些人对你们的看法。
我们难道不能牵手吗。
我们为什么不能牵手,女生就可以。为什么人非得结婚呢。
还有为什么要用什么确定的词语界定我们中伤我们这样的存在。
我有太多疑惑了。’
就像一个气急败坏的小偷被逮住要他呈上的供词。拙嘴的他只能反问一些无用的话来摆脱。结果只是越抹越黑,越挣扎越痛。
他出柜了。他声泪俱下。他只是想找个对象泄愤。仅此而已。他早就不想给父母讲道理举例子了。
父亲气得发抖,丢下了手里的裤带,多愁善感的母亲站在旁边跟着抹眼泪。
不争气的孩子。
可怜的孩子。
他愈发觉得自己活着是多么痛苦与悲凉了。
他每个假期都会回家去。不过今年,他不回家的借口多了起来。
有课题。
要社团活动。
用肥宅的话来说,就是。
有约会。
要上床运动。
‘我不脏。
求你离我的生活远点。’肥宅当初是这么给那个劈腿的女友说话的。肥宅甚至全世界都宣布他爱他。肥宅不肥,也不宅。甚至很好看,所以他说出这些话的时候,那些腐女自然激动地追捧,维护,所以他在这方天地里,暂告安全。
他也不赖啊。
他依然很爱他的父亲母亲,他依然很担心自己的未来。
管他呢。
鸡蛋又降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