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围着方桌坐定,永庆侯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热气氤氲中,目光像是飘回了多年前的朝堂,缓声道:“那个时候当今圣上还是东宫太子,宣王和俞王早就暗中结党,把势力盘得不小。宣王最会装贤德,一边笼络朝臣,一边借着俞王的外戚势力,在朝堂上织了张密不透风的网。”
“景和二十年惊蛰,登州突然爆了怪疫 —— 那病邪性得很,染了的人会疯魔似的互相啃食,跟你们现在说的妖物没两样。周远山当时还是国师,接了皇命去治疫,折腾了几日,半点起色没有,太子连夜赶往不周山请圣尊下山救治。”
永庆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青瓷盏沿,指腹蹭过杯壁的冰裂纹,声音压得更低:“后来太医署剖验尸身,发现不对劲 —— 这并非寻常瘟疫,倒像是被某种奇毒侵了体。可翻遍太医院的《毒经》《肘后备急方》,没有半点相似的记载。”
“宣王的党羽就抓着这个由头发难,联名递了奏折,说太子调拨给登州的治疫药材是劣等货,还掺了霉变的草药,就是这些‘毒药材’让普通疫症变成了‘妖毒’。奏折里还夹了伪造的工部采买文书,连‘药材入库时间’‘经办人签章’都造得像模像样,字字句句都要把‘治疫不力,草菅人命’的罪名扣在太子头上。”
雪雪听到这儿,忍不住攥紧了袖口 —— 她在东境听过类似的传闻,只是没这般详细。
永庆侯叹了口气,继续说:“先皇本就因疫症焦头烂额,见了奏折当场发了火,没查太多就把太子囚禁到了焰州。圣尊与我哪能甘心?要救太子,就得先找出毒药的源头。圣尊在登州城南的乱葬岗待了三天三夜,忍着尸臭翻查染疫者的遗物,终于辨出门道 —— 那毒是用七种西域草药反复淬炼的,遇水就化,半点痕迹都留不下。”
“等我们带着人押着制毒的匠人闯进宣王府时,偏厅的暗格里还温着半壶孔雀胆药酒 —— 后来才知道,那是他们早就备好的解药,就等太子被废、登州百姓撑不住那天,宣王再‘献药救民’,演一出‘天命所归’的戏,好趁机夺太子之位!”
“那天还在宣王府搜出一封密信,是宣王写给周远山的,说等他将来登基,就割让南境三郡给周远山当酬劳。先帝看到密信时,认为一封信不能说明什么,念着周远山‘懂天象、能治国’,最后也只把宣王押进天牢,没再深究周远山。”
“本以为这事就这么结了,没承想景和二十二年又出了焰州的事。” 永庆侯停了停,像是想起当时的混乱,语气添了几分凝重,“听人们说那天晚上焰州突然乌云盖顶,闪电跟火龙似的劈下来,狂风能把屋顶的瓦片掀飞,还伴着怪叫,听得人发怵。等官兵赶过去时,整个焰州都成了废墟,百姓连尸首都没留下,从那以后,再没人敢靠近焰州半步。”
“这案子一出来,全国都慌了,都以为太子也殁了。先帝又痛又悔,一边是一城百姓没了踪迹,一边是太子生死未卜。先帝审问宣王和俞王,呵斥了几句,这二人把所有罪责都推给周远山,‘是周远山炼毒失控,才毁了焰州’。先帝这才后悔当初信了周远山,下令:往后只要抓到周远山,当场就能处死。”
“可是后来,焰州事约莫过了七八天,太子却突然回来了,但是对焰州的事半个字都不肯提,只说事发时躲在王府的地下密室里,才逃过一劫,在里面藏了好几天才敢出来。”
雪雪这才松了口气,顺着话头说:“二哥,我在东境褚阁老的藏书楼里,见过宣王从前给先皇的奏折,上面写着‘南境之地,王命勤耕’,‘宣王之策,以南地为根基,广积粮,勤训士卒’。” 她顿了顿,想起那些泛黄的纸页,又补充道,“听说宣王早年也算是爱民如子,对跟着他的人也和善,不少英雄都愿意投奔他。就是后来跟周远山走得近了,才变得疯疯癫癫的 —— 说到底,都是这个国师祸国殃民。”
语毕一片沉静,大家心里都在回想着发生的事情。
锦瑞突然眼睛一亮,猛地拍了下桌:“‘南勤’…… 这不正好对上奏折里的‘南地’和‘勤耕’吗?说不定那个南勤山庄,就是宣王的后人建的!”
永庆侯却摇了摇头,指尖敲了敲茶盏:“皇上登基后,重新审理了当年登州的案子,处理了陷害他的人,早就将宣王以及其后人发配到东境最荒凉的地方了,要是有人逃出来,朝廷的眼线不可能半点动静都没有。”
“那山庄为什么要叫‘南勤’?” 雪雪皱着眉脱口而出,满肚子的疑问像团乱麻,没处解开。
从侯爷书房出来时,雪雪还在琢磨往事,对锦瑞说:“你看,连着发生登州和焰州两大案,可是周远山作为国师却毫无动作,这里定有古怪。”
锦瑞想起永庆侯说的密信,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有什么古怪?分明是无能又贪财,跟宣王勾结着祸国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