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境之主的接任仪式刚结束,圣尊便面带忧色,缓缓开口:“我此番下山,主要为三件事:其一,决定东境之主的继承人;其二,赴东境褚阁老的九十大寿之宴;还有一事,亦是最为要紧的。” 他顿了顿,语气添了几分凝重,“近来,有下山采药的弟子回禀,在不周山附近瞥见邪祟踪迹;我派人去周边村落询问,竟发现已有数位山民失踪 —— 此事绝非小事,容不得半分轻视。”
这话一落,在场众人脸色皆沉了下来,空气中瞬间添了几分压抑。
雪雪皱起眉头,回想过往的经历,轻声说道:“我刚下山时,曾在南境见过类似的妖物;还有去年秋祭,那只意图刺杀陛下的飞天鼠,模样和行径也透着诡异,倒像是与这邪祟同出一脉。”
永庆侯摩挲着下巴,疑惑道:“南境与京城不算远,可不周山在西北高山之巅,妖物怎么会跑到那儿去?”
锦瑞目光沉沉,开口说道:“京城除了那只不成气候的飞天老鼠,上次青沙河河坝被毁时,巡护士兵也说见了妖物,似人形但是动作古怪。圣尊这次来京城,可是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
六师兄神色一凛,压低声音:“那些邪祟速度快得离谱,常人根本追不上。靠灵鸽传信换了好几拨人接力,跟了一个月才勉强摸清行踪。” 他看了一眼永庆侯,语气凝重,“侯爷,最后那妖物在离京城不远的荒山里,凭空消失了。”
锦瑞立刻让阿林取来京城周边的地图:“六师叔,妖物在哪儿消失的?指给我看看。”
六师兄端详片刻,伸手在地图上一点。雪雪紧张地看向锦瑞,却见他轻轻摇了摇头。
六师兄见雪雪神色紧绷,以为她怕了,严肃道:“初念,听我的,以后别再上山了,外头太危险!” 雪雪认真点了点头。
当晚,雪雪翻来覆去睡不着,心中翻涌着诸多疑问:神秘山庄为何只出现一次就没了踪影?是真的存在,还是只是幻境?接二连三的邪祟到底是什么来头?最奇怪的是王崇宇这个人,周远山明明说过,只有他们俩来自其他时空,可王崇宇怎么会知道那么多未来的事?
次日一早,雪雪见到锦瑞,犹豫半天终于开口,“想去天牢见周远山。”
锦瑞说:“只有凭皇上亲赐的手令,才能进天牢。”
自上次砸了皇宫大殿的牌匾后,雪雪便再未踏足皇宫。虽然他们对二公主的那些伤害并非落在她身上,可她打心底里不想见这位皇帝,更何况是见面跪拜。不过眼下见周远山的事更急,她还是跟着锦瑞进了宫。
“你们找周远山何事?” 皇上问道。
锦瑞答:“皇上,秋祭时遇到的事情实在古怪,周远山见多识广,想必略知一二。”
“他来去自由,早就不在天牢了。”
“什么?” 雪雪和锦瑞同时吃了一惊。
“他先前说天牢里安稳,怎么都不肯出去,可自秋祭后,也待不住了,如今不知去了哪儿。” 皇上顿了顿,又道,“你们得替朕保密,这事绝不能跟旁人说。要是百姓知道他不在天牢,怕是要慌起来,万一有人趁机生事,就麻烦了。”
锦瑞和雪雪连忙点头,一头雾水地退出皇宫。
既然从周远山那儿得不到消息,次日一早,雪雪便跟着圣尊往东境去,六、七两位师兄骑马相随。
马车上,雪雪满脑子都是那座神秘山庄,忍不住问道:“师父,您听过京城郊外往南走些路程,有个依山而建的山庄吗?” 问完她看向圣尊,半天没等来回应,还以为师父睡着了。
不料圣尊缓缓开口问道:“何处有山庄?”
雪雪便把之前追踪飞天鼠、意外撞见山庄的事,一五一十全说了。
圣尊摇了摇头,“不曾听说有这么个山庄,这个地方偏僻隐蔽,想来是个祸端,并非正经门派的庄院。”
雪雪又问:“师父,有没有什么东西能让物件凭空消失?不管是山庄还是妖物 —— 那妖物也没进山庄,怎么就没影了呢?”
“这些你不必多想,你二师兄自会应付。这世上没有邪术,不过是些巧合罢了。” 圣尊轻描淡写地说。
雪雪咬着嘴唇,犹豫片刻,终于问出心底的疑惑:“师父,东境为何不归皇帝管辖,还要另外立主呢?”
圣尊靠在车壁上,缓缓道来:“在先帝登基前,京都、南境、西境本就是各自领主自治。后来先帝率大军平定了南、西二境,才有了如今的格局。唯独东境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还常年被土匪占着。景和三年,先帝派我去镇压,好不容易收服了,便留我在东境留守。”
“景和十七年,先帝册封周远山为国师,之后我辞去东境之职,去了不周山。可没成想,三年后登州就出了事 —— 百姓像被妖物附了体,有的追杀活物,有的互相啃食,派去的士兵更是有去无回。周远山是国师,先帝让他全权负责,他当即下令封锁登州,不许任何人踏出一步,可根本没用。”
“登州在东境,没多久东境就成了人间炼狱。后来东境的妖物跑出来祸害百姓,周远山对此一筹莫展。”
“太子亲自来不周山,请我出山,承诺将东境交给我,并给予自治权 —— 不用给皇室交赋税,也不受朝廷律法管束,只需守好边疆即可。”
“可我也没有克制妖物的办法,只得走一步看一步。带着弟子们到东境时,那里已经惨不忍睹。我们一边杀妖物,一边钻研汤药让百姓服下,清心明目;将中了妖毒不严重的人关起来,好在百姓都配合,上下一心,才慢慢稳住了局面。”
“民间传言,人们之所以变成丧尸一般,是从一个打更人被妖物咬伤开始的,而那妖物,是从国师府跑出来的。”
“您之前和二哥提过,宣王、俞王拉拢牢里的周远山,用巫蛊之术害了全城百姓……”。
圣尊重重叹了口气,摇着头:“一个国师赔上了两座城池的百姓。周远山带来了不好的东西,想必他自己都无法掌控。”
两人一时沉默,望向车窗外掠过的景色。雪雪脑海中浮现出周远山的模样 —— 那个在牢里时而温文尔雅、时而侃侃而谈的大师,谁能想到他竟参与过如此骇人的屠杀?那为何皇上放了他走,难道那一城百姓的性命,只是争权夺利的牺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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