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人海,你是否还记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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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同赵余一第一次见面虽未像小说里男女主角那样于夏日暖风中邂逅般浪漫,但因为主角是他,所以我觉得还不赖。

新学期开学第一天,我踩着规定时间到了班级,班级里人声鼎沸,我站在门口瞧了半天,才瞧见倒数第三排有个空位,又瞧见倒数第四排是我认识的人,便抱着书包小跑着过去。

刚在位子上坐好,书包还未来得及放到桌堂里,坐在前面的刘年就转过头跟我打招呼,“刚在分班的公告板上看见你的名字,我还在猜是不是你。”

因为有熟人,我的底气也稍稍足了些,竟一心的同刘年说话,忘记同我的临时同桌打个招呼。

还是刘年提醒了我,“你一来光顾着和我说话,怎么也不跟你同桌打个招呼。”

我这才想起一直被我冷落的同桌,忙转过头同他打招呼,“你好,我叫秦艽。”

他好像没想到我会突然同他讲话,因为我看到他明显愣了一下,随后他表现的有些不知所措,脸也悄悄的红了,“你,你好,我叫赵余一。”

我被他这么一弄也有些不好意思,被他传染似的脸红了,说话也有些不大利索了,“那,请多多指教。”

相比较我而言,刘年就自来熟多了,他目光在我俩之间转了几圈,笑嘻嘻的开口,“哎呀,你看看你们俩,又不是叫你俩来相亲,表现的自然点。”

所以说这世上有一种动物叫猪一样的队友,他这没羞没臊的话一出口,我俩的脸就更红了。

我正要出口争辩些什么,班主任就夹着一堆本子进来了。

班主任站在讲台上眯着眼睛扫视了一圈,点点头说道,“咱们的座位就先这么坐着吧,有个别不满意的咱们再调。”

不知道为什么,我竟隐隐的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高中生活就这么轰轰烈烈的开始了,我们一个个就像是铆足了干劲的小狮子,拼命的啃食着手里的课本,希望能在第一次月考中取得一个令自己满意的成绩。

但有些狮子狼吞虎咽也只啃了个皮毛,譬如我,有些狮子细嚼慢咽竟将整个猎物都吃了下去,譬如赵余一。

高中的学习节奏很快,老师并不会在一个知识点上做过多的停留,即便是停留了,他也是将这个知识点往深了讲,不像初中那样,浅显易懂。

按照班主任老高的话来说,“咱们是重点学校的重点班,书上这些东西你们自己都能看会,咱们课上要做的就是将这些知识点往深了挖。”

可老高不知道,重点班也是有水分的,又譬如我,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怎么考到这个群英聚集的重点班的,我总能在大事儿上不掉链子。

月考的前一晚,我紧张的睡不着觉,我妈实在看不下去,端着牛奶过来安慰我,“别紧张,姑娘,你什么水平,妈心里还没数么。”

我觉得她这话一点也没起到安慰人的效果。

第二天我顶着两个黑眼圈走进班级,赵余一正拿着课本聚精会神的看,我走近翻过他的书皮,上面写着《高等数学》四个大字,“你前两天不是在看大物么?”

赵余一从一堆我看不懂的数式里抬头,放下笔揉了揉额角,“连着看了一个礼拜大物,有点看不进去了,我换一科,换换心情。”

人比人气死人,我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趴在桌子上,周围的人都在埋首学习,唯有我两手空空,颓废的瘫在桌子上。

赵余一推推我,眼神飘忽,半天也没个落脚的点。他生性是个爱害羞的主,同我说话都要顶着个大红脸,熟悉了才好些,就是眼睛从来没定在我身上过。

我从桌子上抬起头来,用眼神示意他往下说,但看到他那飘忽的眼神,猜他也看不着,只好懒洋洋的开口,“什么事儿?”

赵余一干咳了两声,眼神继续飘忽,“用不用我给你考前突击一下。”

我抬头看看挂在黑板上方的表,九点考试,现在七点半,虽然我心知这一个半小时临时抱佛脚肯定不管什么用,但看赵余一那鼓起好大勇气的样子,拒绝的话在嘴里打了个转,又咽了回去。

“好啊。”我说,“可我没带课本。”

我清楚的看见他不大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心想着,同爱害羞的人在一起真好玩儿。我正在心里嘀咕着,赵余一已经将他的演算本翻开新的一页,在本子中央写下一个公式,又在公式的四周画上小箭头,引出更多的公式。

他温和的嗓音在我耳边响起,细致的讲解着每一个步骤,我开始还听得认真,后来思绪全被他带着微微颤抖的嗓音吸引了过去。

他明明心里是慌乱的,却摆着一个再平静不过的表情一本正经的给我讲知识点,可出现在每个字末尾的颤音却出卖了他。

我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害怕,还要这样做。

一个半小时的讲解,我有一个小时都在自娱自乐,一会儿听着赵余一每句话里的颤音,一会儿看他白皙的手指握着中性笔在纸上写写画画,一会儿又被他不自在的咳嗽声吸引了注意。

直到八点五十分,大家都纷纷往各自的考场出发时,一直在前排复习的刘年突然回头,苦大仇深的叹了口气,“作孽啊,作孽。”

我不知道,他是在说赵余一,还是在说我。

三天的考试很快就过去了,考完当天的晚自习,各个课代表就将答案抄在了黑板上,我拿着卷子一科一科的对着。

我的头自开始对答案的那一刻就没有停止过疼痛。短短的两页纸,对完了答案以后,我悄悄瞥过眼神去看赵余一手里那张卷纸,好像并未有什么改动,只在一道大题上写下了几个公式,正巧被刘年回头瞥见了,他无比遗憾的说,“我这道题也做错了。”

赵余一尴尬的笑了笑,“我在写第二种算法。”

“噗。”我一时没忍住,见他俩同时看向我这里,我连忙收回笑意,一脸谄媚的看向刘年,刘年瞥了眼我通红的卷纸,轻轻哼了一声就转回去了。

赵余一也看见了我的卷纸,“我看看你都错在哪里了。”说着就要伸手抽走我的卷纸。

我的羞耻心在那一瞬间膨胀到了极致,伸手就想要把卷纸护在怀里,却终是不敌他手快,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那张满是鲜红的卷纸已经落到他白皙的指尖上。

最尴尬不过那卷纸来回翻动的声音,像是将我那脆弱的自尊心放在油锅里两面煎,那一刻我无比悔恨,为什么没有在他给我讲题的时候认真听讲,那样,兴许我也不会错这么多。

我偷偷的瞄了一眼他的表情,那张面孔还是一脸平静,并未带着我所以为的嘲弄。

半晌,他将卷子重新放回我的桌子上,细白的手指握着油笔凑了过来,在我的卷纸上圈圈画画,于是,我那凌乱的卷纸上又出现了第三种颜色,他温和的开口,带着薄荷清香,“我整体看了看,我觉得你这题有一半都是马虎的,剩下的要么是知识点不清,要么就是公式不知道怎么用。”

他身上有洗衣粉的味道,类似柠檬,萦绕在我的鼻尖,很好闻,我的思绪又飘忽起来,直到一直笔杆不轻不重的敲打着我的脑袋,“你,在听么?”又问了一句,“是不是我讲的你听不明白?”他声音还带着颤抖,不过似乎比早上给我讲题的时候稳了些。

我摇摇头,冲着他歉意的一笑,“不是的,你别误会,是我自己的原因,我总是走神。”

他听了这话有些疑惑,小心的开口,“那,是不是我讲的太枯燥了?”

我急忙摆手,怕他不信似的,连带着头也跟着摇晃起来,“不是,是你太好闻了。”

话一出口,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更别说生性害羞的他。

他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情急之下,我给了他肩膀一拳,“哈哈,吓到了吧,逗你的。”

他愣了一下,我继续丢给他个台阶,以求能尽早结束这个尴尬的话题,“你用的洗衣粉什么牌子的?怪好闻的。”

却不想,他的脸更红了。

月考过后不久就迎来了秋季运动会,这算是我们高一的小孩子自入学以来迎接的第一个盛事,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跃跃欲试。

未等老高吩咐,体育委员就跑到远在四楼的教务处拿来了报名表,站在讲台前大声询问有谁想报名。

底下的同学都举起了他们或健壮或瘦弱的充满朝气的手臂,赵余一也举了手,那条白皙细瘦的手臂就竖在我的右侧。

报名表发下来,赵余一认真的勾选着项目,我凑过去看见他在一千五百米的那一栏里轻轻一勾,许是我突然凑近吓到了他,那个对号的尾巴竟一下子拉长了很多,直直的拦到铅球那里。

“你这小身板,行么?别到时候你出去了,铅球还在原地。”不出意外的,他的脸腾的一下又红了,他握着笔尖迅速的在报名表上涂抹,将铅球两个字涂黑。

“一千五你也行?”我拍了拍他消瘦的胳膊,对他的选择并不看好。

他好看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嫣红的颜色尽数淹没在那条直线下,我喜欢逗他,喜欢看他满脸通红的样子。

他挪动着嘴唇,辩解的话语即将出口,煞风景的刘年又转了过来,“秦艽,别看他长得一副小白脸样,跑起来可快了。”

“哪儿都有你。”我气急,一巴掌就呼到他毛茸茸的脑袋上,“你就不能安静的学会儿习。”

“诶诶诶,秦艽你够了啊,这周围一圈儿,就你没资格叫我学习啊。”

我的气焰登时短了下来,他说的没错,这周围一圈儿都是学霸,就我一个浑水摸鱼的。

“你还不去学习。”耳边赵余一温和的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像是在带着寒意的春天里下的一场雨,让我名为嚣张的小草长得飞快。

“就是。”我附和着,“他够资格了吧。”

刘年重重的叹了口气,不情愿的转过了身,“作孽啊,作孽。”

也许,他是在说他自己。

为了在运动会上能取得一个好成绩,老高特许运动员可以利用每天下午两节自习课的时间进行训练。

他们开始训练的第一天,我坐在教室里上自习,身边没了那个瘦弱的身影,我竟有些不习惯,索性翘掉了下午的自习课,拎着一箱饮料去了体育场。

阳光不算烈,暖洋洋的打在身上,我靠在足球门那白色的框上,耳机里是一曲极慢的舒缓至极的调子。

足球场的外围就是那猩红的环形跑道,脚底摩擦着橡胶的声音,剧烈喘息的声音,都盖过那首舒缓的调子传到我耳朵里。

下意识的,我寻找着那瘦弱单薄的身影,训练的人很多,但我很容易就找到了他,因为他太出众,每每路过看台时,都有像我一样翘掉自习的姑娘小声尖叫,这让我找不到他都难。

耳机里那首极其舒缓的小调声音渐渐变小,取而代之的是另一首小调,我总爱听这些慢吞吞的调子,好像听了这些调子,世界的脚步就能变慢似的。

我总爱自欺欺人。

在赵余一跑到第四圈的时候,终于发现了靠在足球门上的我,他站在猩红的跑道上,汗珠顺着额头往下淌,在阳光下闪烁着晶莹。

我弯下腰从纸壳箱里拿出一瓶饮料,举在阳光下示意他过来拿。

他好看的眼睛瞬间弯成了月牙,小跑着穿过宽宽的跑道。他眼尖的发现我脚边那满满一箱的液体,瞬间停在了跑道边,转身招呼着班上其他训练的同学。

本来阳光下一匹小骏马向我跑来的美好图景,瞬间变成了一群脱了缰的野马奔腾而来,我的心底那点小小的羞涩,刹那间变成无奈。

那箱饮料是我的幌子,而我却不知,那群无关紧要的人是不是他的幌子。

“哟,秦艽,你力气挺大呀,这一箱子你一个人搬来的?”刘年那黝黑的肤色在阳光底下泛着光,倒是显得他那口牙挺白。

我并不想搭理他,上前将手里最后一瓶饮料递给被他们落在后面的赵余一。

“你怎么在这儿,不去上课?”他接过我手里的饮料,白皙的手指稍稍用用力就轻而易举的拧开了瓶盖。

他喝的太急,来不及咽下的液体顺着他形状姣好的下巴留下来,与汗混在一起,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我意识到自己的视线正在往不该看的地方移,急忙收回来,“我来给你们送饮料,你们为班级争光辛苦了。”

我并不想让他知道我的那点小心思,那样显得我太矫情。

运动会开幕式的那天,赵余一代表学生在主席台上发言,他那温和的声音传遍了整个体育场,像是毛茸茸的猫尾巴,撩拨的人心里痒痒。

自打月考过后,赵余一就每天拿出一点时间给我讲解题目,从未间断过。

得益于他的不辞辛苦,期中考试我的成绩竟然有了很大幅度的提高。

“我要是再努努力,是不是高二分班的时候就不用被踢出去了?”我看着自己正确率明显提高的练习册,开心的问他。

赵余一笑弯了唇角,眼睛也变成了好看的月牙,“你怎么会离开一班呢。”

“就是,你要是走了,赵余一得多伤心。养了这么久的猪怎么能说丢就丢呢。”这半学期来,刘年每日都致力于寻我俩的开心,承蒙他日日训练,我俩早就由最开始的一说就炸毛,到现在的处变不惊。

“你放心,我若是走了,你也稍带上你,决不让你为祸人间。”我恶狠狠的瞪向刘年,咬牙切齿的威胁着他。

日子就这样小打小闹的过着,直到秋天悄悄溜走,冬天如约而至。

老高用他那特有的大嗓门在讲台上通知我们,“同志们,129就要到了,一班需要你们。”

我们到底都是一些半大的孩子,听见有活动,一个个都变成了活跃分子,底下顿时炸开了锅,有推荐歌曲的,有推荐比赛服装的,更有甚者已经在底下开唱。

老高乐得看我们这般活跃,笑呵呵的看着我们在底下疯闹。

我也想同赵余一讨论,却发现他好像对此事的热情并不是很高。我用手肘碰了碰他,一脸关心的问他,“你怎么了?”

他摇摇头,并不说话,我又试探着问他,“你是不喜欢唱歌吗?”

赵余一抿着唇点头,“我唱歌跑调,所以不太喜欢。”

“就是因为不会才不喜欢,我开始也不喜欢数学,你教会我,我就喜欢上了,所以你得练,等你练好了,就喜欢了。”

赵余一松开被他抿的发白的唇,有些为难的说道,“这不一样。”

我拍拍他的肩膀鼓励他,“没什么不一样的,你帮了我那么多,这回我帮你。”

“秦艽,秦艽。”我还想再说些鼓励他的话,却被大嗓门的老高打断了。“你是文艺委员,这次合唱比赛的事儿就交给你吧。你和班长负责。”

还未等我答话,坐在我前面的刘年就立即站起来大声答道,“是,保证完成任务。”

老高满意的点点头,这事儿,就算是落得我俩头上了。

老高依然将每天下午的两节自习课批给我们,自己在办公室里乐得清闲,让我们一帮大孩子在班里胡闹。

选定了曲目,我们就开始训练。

五个五个唱,我将监督的活儿委派给刘年,自己则拉着赵余一去操场的角落里开小灶。

练了几遍,我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他唱歌不是一般的跑调,有的时候我带着他一起唱,都能被他带到别的地方去。

半个小时下来,我累得满头大汗,站在操场上找了半天调,才将赵余一给带回来。

“咱们休息一下,一会儿再练。”又练了半个小时,我实在坚持不住,打算坐下来想想办法。

显然赵余一也非常同意我这个观点,听见我说休息,一屁股就坐在草坪上,直喘粗气。

“我发现了,你这人,天生不着调。”说完,我俩都笑倒在草坪上。

我俩躺在草坪上,望着天上浮云变换着各种形状飘过,风吹动着小草,柔软的草叶扎在我的脸上,意外的有些刺痛。

南方就是这点好,即便是冬天,也是暖洋洋的,到处都是绿色。

我被这暖洋洋的绿色弄得有些昏昏欲睡,耳边的鸟叫声也慢慢远去,思绪似乎沉到一个遥远的地方,整个人舒服的躺在地上。

“我还从来没见过雪呢。”赵余一突然出声吓了我一跳,让我瞬间清醒过来,远走的思绪慢慢汇拢过来,“我也没见过。”

“你大学想去哪儿?”我努力放平自己的声音,让自己表现的像是不经意问出来的那样。

“北京吧。北京比较好。可以看见雪。”他不假思索,仿佛只是将在心底描绘了无数回的图景拿出来展现给别人那般容易。“你呢?你想去哪儿?”

“我啊,我也想去北京。”其实我更喜欢南方那种小桥流水的氛围,但我突然改变了主意。“可以看雪,不是么。”

“诶,我们累死累活的在教室里练唱歌,你们俩跑到这里睡大觉。不行不行,偷懒可不行。”刘年不愧是煞风景小队长,总在气氛正好的时候突然冒出来。

我骂骂咧咧的起身拍掉身上的草叶泥土,瞪向刘年,“你喊什么。不回去唱歌,来这儿干嘛。”

“我来抓早恋啊。”刘年不怀好意的看着我俩,恨得我一把掐上他黝黑的胳膊。

“去你的,我俩可是纯纯的革命友谊,像你这么龌龊。”

刘年疼的直叫,掰了半天才将我的手掰下去,“说正事,你俩在这里干嘛呢。”

我心虚的看了一眼赵余一,又急忙将视线挪开,心想我什么时候也有了他那个眼神不定的坏毛病,“还能干嘛,训练他啊。”

刘年怪叫一声,“哦。快让我看看训练的怎么样了。唱两嗓子给爷听听。”

赵余一在一片绿意里长身而立,特别有拍文艺电影的范儿,突然之间我有了一个想法,“我俩训练的不是唱歌。”

“那是什么?”

“指挥。”

表演当天,他穿着黑色的西装,在台上长身而立,双臂优美的划着弧线,让每个人都跟着他的步调。

我站在队伍里,看着赵余一指挥时的样子,脑海里的歌词早已忘得一干二净,只留下了一句,“此人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时光终是慢悠悠的过去,划过教室里那老旧的风扇,走过操场上那猩红的跑道,卷过一沓沓模拟的试卷。所有人都埋首在试卷里,争分夺秒。

没人注意教室上空老旧风扇吱呀吱呀的到底转了几圈,也没人注意每天给教室换水的师傅到底换了几人,我们所有的注意力都投入到即将到来的高考中。

得益于赵余一的不辞辛劳,高二分班的时候,我险险的被留在了本班,与他做了三年的同桌。

今天是我们待在校园里的最后一天,老高在前面笑呵呵的跟我们道别,投影仪放映着我们这三年来的点点滴滴,那么一方小小的屏幕,记载了我们从青涩到成熟,从顽皮到稳重。记载了我们的一年一年,一日一日。

不知道是谁先哭出来的,只那么小小的一声,哽咽着说,“老高,我舍不得你。”

全班就像是打开了水龙头一样,所有的感情在那一刹那间迸发出来,我们嚎啕大哭,语无伦次的喊着,呢喃着,“老高,我舍不得你。”

老高走下讲台,站在人堆里,笑呵呵的安慰着大家,“哎呀,你看看你们,又不是以后见不到了,怎么还像小孩子一样哭鼻子。”

直到刘年站起来拿了一包纸巾递到老高面前,我们才透过朦胧的泪眼看见,老高早已泣不成声,他手里紧紧握着纸巾,任凭脸上涕泗纵横。

他那洪亮的嗓门早已沙哑,变得低沉,可我们却还是听见了他那句带着哽咽的“我也舍不得你们。”

我坐在座位上嚎啕大哭,脑海里全都是这三年来的一幕幕。

往事皆已褪色,那些行色匆匆的人都已变成黑白,慢慢退却我的脑海,唯有赵余一,从初见,到考试,到合唱,到一年又一年,他是我黑白记忆那抹永远不褪的颜色。

他是我炎炎夏日里的一丝凉气,是我漫漫黑暗里的一丝光亮,他是我在这如洪水猛兽般的高三走下去的希望。

中午的时候,我们就收拾好东西准备离校了,书本工具早已经在几天前都送回家里了,我们离校的时候仅仅是背了一个轻轻的书包,但我们知道,这小小的书包里,承载的是我们三年来的努力,以及对明天的希望。

我慢吞吞的收拾好东西,将书包里的东西整理了一遍又一遍,想要将时间拖得长一些,好在这校园里再呆的久一点。

赵余一坐在我旁边,看着我一遍遍的收拾东西,一动不动。最终,他按住了我再次打开书包的手,温和的嗓音在我耳畔响起,“走吧,我送你回家。”

那是他第一次提出要送我回家,在高三的最后一天。

早晨还是艳阳高照的,中午却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我同他打一把伞,光线透过鹅黄色的伞打在他白皙好看的脸上,说不出的暖。

我们一路无话,雨水落在地上溅起了小小的水花,又重新蹦到我们的裤子上,将蓝色的布料变成深蓝,带着褐色的泥浆。

我们慢慢的走着,雨越下越大,周围的行人皆是行色匆匆,甚至还小跑起来,唯有我们,闲庭信步一般,任由雨水淋湿了半边身子。

可即便是走的太慢,路终会有尽头,我们站在我家门口,简单的送了祝福,道了别。

我站在他面前定定的看他,想要将他的样子深深刻下,却发现无论怎样用力,我都不能将他完整的刻进心里。

“怎么了?”他还如我们初见时那般好看,眉眼之间尽是温柔。

我笑笑,将掩埋了多时的愿望说出来,“我能抱抱你么。”

他一愣,随即敞开了怀抱,将我拥入怀里,他的怀抱还是当年那种好闻的味道,类似柠檬。

我忽然在他怀里泣不成声,我踮起脚尖,颤抖着环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呢喃着,“我舍不得你。”

他用力托住我的身体,抱紧我,微笑着在我耳边说,“我都懂。”

挺过最难熬的两天,将所有的重担都卸下来,我大病了一场。

学校通知我们去对答案的时候,我的病还没好,整个人病怏怏的,我去的比较晚,班里大部分人都对完了答案,回家报考去了。

我匆匆抄好了答案,往家的方向走去,却被刘年拦住了去路。

他难得没有嬉皮笑脸,而是特别严肃,带着扭捏,“秦艽,有些话在我心里埋了很久,但我觉得如果我再不说,就来不及了。”

我抬手覆上他的嘴,像那日赵余一那般,微笑着对他说,“我都懂。”

你我这么多年,早就了解对方到骨子里,心里想的事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我懂赵余一为什么只对我一个人脸红,也懂刘年为什么只找我一个人的麻烦,想必,他们也懂为什么我那么努力的想要留在一班。

这是懵懂的情愫,类似爱情,却不是爱情。它给予我们希望,给予我们力量,它是我们最美好的年华里开出的最美丽的一朵花。

我想刘年终有一日会明白,他如今的缄默,是他最明智的选择。

“那么,再见。”我绕过他继续往家走,裙角在风中猎猎而舞,与我飞扬起的长发纠缠着。

我相信,终有一天,我能与赵余一在北京的街头,隔着人来人往,说上一句,“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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