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习惯认为自然科学与社会科学是两个不搭界的领域,其研究方式也应该截然不同。在我们的常识中,自然科学是非常专业性的尖端科学,外行人很少质疑这个领域的专业人士的言论,社会科学则不然,一个社会学家谈论社会问题的时候,不管他引用了多么经典的理论,外行人可以利用自己的常识毫无压力地批评他。
在这儿谈谈一般人用常识怎么看待一个诺贝尔经济学奖的。2013年10月14日,诺贝尔经济学奖授予了三位经济学家,获奖者中的两位,是耶鲁大学的罗伯特.J.希勒,和芝加哥大学的尤金.F.法玛,可以说他们对金融市场运行规则持有相互冲突的观点,咋一看关于股票市场和房地产市场,“非理性繁荣”的作用,希勒先生的想法似乎与法玛先生的研究冲突,后者的研究表明,这样的市场将信息有效的体现在了价格上。有人在推特上嘲讽道:在授予物理学奖、化学奖及医学奖时,他们也应该保持这种政治上的平衡。质疑者认为对某一些问题的回答不一致证明,经济学是一门混乱的科学,是一门伪科学。这一观点有失公允,略显无知。
尽管这两位诺贝尔奖获得者研究结果上的分歧备受媒体关注,但他们研究经济问题时所采用的科学方法高度一致,相较之下哪些分歧就不那么重要了,该方法的特点是提出精密的假设并加以检验,用的是数学模型,统计数据,有抽样测试实验。和其它的任何科学,在探索理论实验的方法上没有什么差别。研究成果以科学方法为基础,正在将经济学转变为严格以事实为依据的领域。
经济学家已经开始开发近似于科学实验的工具,借此应对诸般挑战,在具体政策问题上获得令人信服的答案。最著名的经济学家往往是实证主义者,他们专注于检验旧理论,创建与证据相符合的新理论。
有一个有政治意味的问题:延长失业金发放期限是否会降低人们重返职场的积极性,从而使失业率增加。有十多个经济研究项目比较了延长发放失业金和没延长发放的个州的失业率,对此问题进行了分析,这些研究近似医学实验,其中某些测试所接受延长失业金发放,而其它对照组则不接受延长失业金发放。这些研究均发现失业金发放延长十周会将人们失业期的平均时间延长最多一周。
这一简单而又不容置疑的发现表明,政策制定者可通过延长失业金发放期限,为失业者提供一定帮助,同时失业率不会大幅增加。这一发现又与人们的常识预判不同。
这些事例并非例外现象,随着可用数据的增加,经济学将成为更加注重实证研究的科学领域。同时,以经济学家对几个难题观点不同为借口,忽略这一领域许多达成共识的课题,忽略经济学以证据而非意识形态为政策决定提供依据的能力,是过分简单化和不负责任的。
有些理论看似简单,其背后必须要有大量的数学模型统计数据和案例支持,它们首先出现在政治学期刊上。“用数字发现真相。”
这儿我引用的第二社会科学的例子,是教育与经济发展的关系。我们在常识上认为教育强才能国强,所以再穷不能穷教育,但这可能是一个误解。查看历史记录,一个国家的教育水平其实是在这个国家的经济腾飞以后才起来的。中国台湾省1960年的识字率比菲律宾低,人均收入只有菲律宾的一半,如果教育决定经济增长,那么那时候的菲律宾应该比中国台湾更有增长潜力,然而事实却是现在中国台湾的人均收入是菲律宾的十倍。类似的韩国在同一时期的识字率比阿根廷低很多,人均收入只有其五分之一,而现在韩国人均收入是阿根廷的三倍。对比以后经济的发展这些数据来看,“穷教育”并没有耽误经济增长。所以也许不是教育水平决定经济增长,也许是经济增长了以后,社会上有了更多高薪职位,人们为了能得到这些职位才对教育产生更大需求。
没有一个好的教育系统培养众多高素质人才,当然搞不了创新,但是如果一个国家缺乏创新的工作机会,那么它也不需要创新人才,英雄也就无用武之地了。用进废退这句话是很有道理的,人才和工作机会其实是共同增长的,而历史数据似乎显示,工作机会必须先走一步来带动教育发展。
“从来如此”,成为人们判断是非真伪的潜在依据,而且成为难于逾越的智障。哥伦比亚大学的Duncan Watts的新书Everything Is Obvious: Once You Know the Answer《什么都是显然的:如果你知道的答案的话》提出,社会科学的发展方向应该是像自然科学一样,依靠实验和数据,传统专家的预测之所以不行,是因为他们依赖的很多直观“常识”,其实是一厢情愿的想当然,事实上哪怕一个最简单的统计模型也能够比专家预测的更好。有越来越多的人呼吁把数理方法作为社会科学研究的主要方法,而且这个方法也的确正在成为主流,现在大概已经很少有人在论文里拿一百年前的所谓经典说事了。所以,研究社会科学不能只靠常识,和自然科学一样需要数理方法来进行研究。
我们超越不了常识的智障,自以为是的相信自己的直觉,不愿做科学的调查与实验,其实,科学的发展就是一个不断试错调整的过程。常识也并不是没有可取之处,得到实践检验的常识值得我们尊重,万物之间有普遍联系,自然界的发展是动态的持续的,只有遵循的科学的研究方法,认识到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都是硬科学,常识中的智障才会逐渐被清理,新的认知与创新才能在旧的常识和经验中提炼出来。
在这儿为大家推荐万维钢的《智识分子》,万维钢是个物理学家,他谈到,这本书中所涉及的所有原始理论都是别人的研究,但他能够保证这本书是有趣的,书中有些思想是他第一个告诉中国读者的。书提到狐狸型专家和刺猬型专家的不同的思维方式的差异在哪儿。剖析中美的教育问题,以中国的衡水中学和美国的宪章学校为例,中国名校的利益精致利己主义者和常青藤的绵羊,所缺乏的是:热情、英雄主义、冒险精神、社会责任感和创新精神。这些内容给我留下深刻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