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瓶酒已经稳稳当当的进入沈芡伊的身体里了,她硬是还没说话,我们坐下的二十分钟里,她抽了三根烟,我弄不清她在想什么,但也无所谓了,抽烟喝酒,我们碰杯不说话。
“妈妈,我居然爱上了她。”台上的女人唱到这,沈芡伊才终于开口,“妈妈,你会原谅我吗?”她看着酒杯,又是沉默。我不知道该不该打断她的思绪,可还是开了口,“怎么了?”她应该等我这句话很久了,抬头看着我,“我不知道,我…”,她眼里藏尽心酸,“其实我俩属于天生一对的,你知道吗,在这个世界里,老天总要安排一个只属于你的人,和你碰面,我遇到了,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喜欢就说,被拒绝了就再继续,你怕什么。”我喝着酒,看着她。
“不,她没拒绝我。”沈芡伊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台上女人的歌声却愈发强烈,“总有一个地方容得下我们,对吧,不在这里,但肯定有这个地方存在。”沈芡伊看着我,她眼里不知从何时开始闪着斑斑点点的光芒,一种莫名的忧伤环绕在她身边。
“你,到底怎么了?”我始终不敢打破她留下的那层纱,“不过,无论你的决定是怎样的,我都相信你的选择。”
“谢谢你。”她又低下了头,我始终不能确定,到底是怎样的决定,使她变成了现在这样,我只知道,她一定爱的很深。
沈芡伊是成都人,我和她认识是大学的事,我们总在各种可以喝酒的地方相遇,一来二去便无话不谈,人们总说,男人之间递根烟便可以聊很久,其实不然,男人和女人之间也如此,我和她就这样成了烟酒朋友。沈芡伊没辜负我对成都女人的幻想,是个不说绝世,也至少难遇的美人,如果殷素素和张无忌遇到她,殷素素一定会让张无忌提防她。
“我介绍你们认识吧。”沈芡伊吐出口腔里环绕的白色烟雾,看着我。
“不用了吧,我连你都喝不过,再来一个,我今晚估计得躺直了。”我笑着,举起酒杯。
“哈哈哈,要的要的。”她扬起下巴,对着舞台,眼里的爱意肆意流淌,自信的像个拿满分的孩子,“喏,就是她-白杨。”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是刚刚那个唱歌的女人,她看着沈芡伊,两人目光交织,爱意眷恋。我未曾了解过同性恋,却也没觉得她们会如此热烈,如果非得说些什么,佩服和羡慕大概是唯一的词,放下世俗,遇到并拥有彼此。
“白杨,很好听的名字。”我扭过头,看着沈芡伊笑了起来,再次举杯,“祝幸福咯。”
“哈哈哈。”她笑着,泪水慢慢滑过鼻子旁边,“妈妈也能这么说就好了。”
沈芡伊是个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用她的话来说,父亲对她而言是一个过于模糊的存在,她的世界体系里,不存在这一概念。
“她会接受的。”
“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
“就这样告诉她,向告诉我这样,告诉她。”
“可是”她的声音渐渐抽泣,我们总是如此,血缘的存在总会让很多话掩于唇齿,让很多东西都藏着胆怯,嘴边的那些话无论演练多少次,见了面总不那么容易说出口。“我不知道,我害怕。”
我可以想象她的痛楚,她心里的小心翼翼,我看向白杨,微笑。她笑着点头,继续她的歌。“没关系的,如果实在说不出口,那干脆不告诉她。”
“怎么能不告诉,我这下半辈子的幸福。”她的声音渐渐颤抖,鼻音也愈加明显,她抽泣,“她用了整个青春来养活我,我的幸福却不能和她分享。我太残忍了。”
“你想怎么办?”我看着她的眼睛,闪烁不定,如此无助。
“我不想骗她。”沈芡伊说着咽了咽口水,“可我也不想她难过,我不知道…”
是啊,该怎么办,我实在说不出什么话来。如果是我,是我这样一个终日不学无术的人,家庭最后的期望我也无法给予时,我能如何,我什么也做不到。一种莫名的压抑在我和她之间弥漫开来,屋里充斥着骰子碰撞、酒后诳语、甚至是不胜酒力的呕吐声,可在我们这里只能是沉默。
“如果换种方式告诉她呢。”我看着她,“我是说如果。”她抬起头看着我,“如果母亲真的不能接受,那你找个男人和你结婚,领养个孩子,一切按照原本的幸福标准来,你可以继续和白杨在一起,同时又能给母亲一个交代。”
沈芡伊怔怔地看着我,开不了口,又喝了一杯,她的看向台上,“她愿意吗?”
我倒满酒,继续喝,我知道她如今要做出抉择有多难,两个她最爱的女人在此刻成了她心头的刺,拔也不是,插的更深也不是。“决定永远是你自己做的,就当我放了个屁,你的选择不会错,优柔寡断可不像你。”
“希望如此罢。”她举起酒杯,轻轻的笑着,“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