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上在地铁上看到一个男生。虽说他戴着眼镜干干净净,瘦瘦高高的也算斯文,但他的气质确实有点问题。当时他一只手拽着扶手,另一只手玩着手机。你说玩就玩吧,但他一会儿看看手机,一会又要环顾四周,就好像自己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打个可能不是特别恰当的比方,其神态就好像他在公众场合看A片,可他又害怕别人发现他在看A片,自己乐在其中,却又时刻保持警惕,生怕别人发现他在做奇怪的事。
我很好奇他到底在干嘛,就瞄了一眼他的手机,然而他并没有做什么怪事,只不过是在打游戏而已。有趣的是,坐在他面前的女生偶然抬头看到他的神态,似乎感受到了侵犯,立刻起身瞪了一眼这个男生就走开了。
嗯,这时我想到了一个词,猥琐。没错,这个男生的气质就是猥琐。
我们都不喜欢猥琐的人。猥琐的人总给人一种怪怪的、危险的气息,让人不想接近。
让我想象猥琐的人,第一个能想到的就是那些暴露癖,他们先是用大衣把自己的裸体包裹起来,然后突然间掀开大衣吓唬小姑娘。之所以会觉得他们猥琐,说起来可能并不是因为他们暴露。我们想,如果有一个人光着屁股在马路上坦然地走,不仅坦然,他还会大方地扭来扭去,那他即使全裸,给人的印象也可能不是猥琐,我们觉得这些人要么是在搞行为艺术,要么就是脑袋有毛病。
还有那些在地铁上偷拍美女的人多少也有点猥琐。我们想,如果一个人在马路上看到一个漂亮的姑娘,上前征求别人同意照了一张相,即使小姑娘拒绝了这个人,也不能说他猥琐。偷拍之所以猥琐,也是说“偷”这个字是关键。偷,就是他在做连他自己都不认同的事。相比较那些在展会上疯狂拍摄美女裙底的人而言,那种自以为是,更适合他们的词是流氓、色魔、变态,而不是猥琐。
猥琐是一种行为举止不自然的状态,是一种欲做又止的样子。一个人如果真的在做坏事,在伤害别人,被人认作猥琐也是活该。
可是,有些人的神态就是猥琐,在现代文明的熏陶下,这些人的内心善良,没有任何恶意,他也希望自己能够大方得体,获得周围人的喜欢,但是其猥琐的气质就像是一种臭气,让所有人都想远远地离开他。就像我早上遇到的那个男生一样,玩个手机而已,明明没有做坏事,只因为气质不好,遭人白眼,被人认作猥琐,确实有点冤了。
猥琐是气质,改变气质是很难的。想要摆脱猥琐,但又摆脱不掉,相信这样的心情十分复杂。
想到曾在心理学家武志红专栏里看到的一个小故事,说有一个女生,门牙中间有一个很明显的缝,因为这个,她小时候经常被嘲笑。后来她长大成人,喜欢上了公司里的一个小帅哥,为了在小帅哥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她拼命掩饰自己的牙缝,显得十分不自在。
后来这个女生去找心理医生,心理医生给她了一个建议,让她观察这位帅哥每天在饮水机接水的时间,等这个帅哥到饮水机接水前的时候,在她的嘴里憋一口水,然后用她的牙缝向这位帅哥呲水。
女生练了好久,总算练习纯熟。最后找到了一个机会,终于把嘴里的水发射到了这个帅哥的脸上。帅哥追过去抓住了她,然后两个人就相爱了。后来他们结了婚,生了几个孩子。孩子随妈,门牙中间也都有着牙缝,也都能用牙缝呲水。据说他们这么做的时候十分可爱。
武志红解释说,当他们觉得牙缝是丑陋的、不好的,那他们做任何跟牙缝有关的行为就都是猥琐的。当他们能坦然接受牙缝的存在时,甚至认为牙缝是好的,那他们所有跟牙缝相关的行为就是坦荡和可爱的了。
可以想象在地铁上的那个男生,他之所以会有猥琐的气质,很有可能是在他的环境中,他想干什么事都不能得到认可,总是被批评或者嘲笑,最后他就被他所处的环境塑造成了猥琐的样子。
现在的育儿经十分提倡不要体罚孩子,实际上就是为了避免孩子在未来变得猥琐。
有这样一个小实验,说有两种做法可以让鸽子的头总是转向左边。一种是当鸽子的头转向右边时就电击它,还有一种是当鸽子的头转向左边的时候就拿食物奖励它。虽然这两种做法都能达成目标,但结果的不同之处在于,用前者调教出来的鸽子的心情是痛苦的,行为总是小心翼翼的。而用后者做法调教出来的鸽子就不会这样,它没有小心翼翼的样子,而是主动欢快地把头扭向左边。
所以完全可以想象接受“网瘾电击疗法”的青少年的未来,如果他们没有机会接受人为的调节,那么猥琐这两个字可能永远都不会跟他们分离了。
拥抱和肯定自己内心的欲望,可能是一个人摆脱猥琐气质最好的方式了。但有时内心的欲望却是十分龌龊,难道就要姑息自己么?姑息自己的懒惰?姑息自己的恶意?姑息自己的变态?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我们要做的不是姑息自己,而是找到更合适的表达方式。
在过去,戒烟治疗的方式往往是把吸烟和令人讨厌的事情联系在一起,好比有一种戒烟产品就是一种味道超级恶心的烟。而现在比较前卫的治疗方式是找到抽烟这种行为背后灵魂深处的动力,当这种动力被另一种更为合适的方式表达出来的时候,吸烟这种行为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从而达到了戒烟的目的。
把这个方法延伸到处理人类灵魂深处的恶上同样有效。
好比我们有时候会有攻击他人的冲动。如果看那些爱打人的小孩子,会发现是他们绝绝绝大多数的情况实际上是无法找到合适的表达自己的方法。把“非暴力沟通”的方式用在这些不讲道理也听不懂道理的小孩身上,先去跟这些孩子产生共情,帮他们把他们内心想要的东西说出来,然后帮助他们找到更好的解决方法,就可以让一个情绪失控的暴力孩子温和下来。
然而,如果以暴制暴,即使当下确实控制住了这个孩子,其结果也很可能会得到一个有着反社会倾向的孩子。在未来,当这个孩子长大了,在做一些想要满足自己欲望、却又不被自己内心认可的事情时,猥琐就这样炼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