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6月25日端午节
一个心念,越来越放不下,那就是尽快看看三妈、安顺奶和建平妈。
三妈是远房本家,好多年未见了。以前每年春节在村里串本家,三妈总是坐在炕头上等我们过去拜年。记得那时自己有了照相机,想给三妈照个相,福娃哥说你三妈忌讳照相,认为摄人精气。那时候每年拜年时三弟总是感慨说三妈一年一年老是这个样,说这话至今已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其实从那时再往前二十年,小时候我就感觉三妈是个老婆婆,一直就是那么个低个子老婆婆。小时三妈家和我家是邻居,她一家和管管哥在一个院子。管管哥是大妈的儿子,爹被国民党抓壮丁有去无回再无消息,娘后嫁他人,他自己是小儿麻痹症残疾,名字叫管管,其实没人管。后来三妈家搬到另一条巷,整个院子留给管管哥,而管管哥去年作为五保户被镇政府安排到敬老院了,院子现在是二妈的一个孙子住着。三妈搬走后,我每次回村很少见到,也就每年拜年见一次吧。近多年,我不在村里过年,好多年不串门拜年了,也好多年未见三妈了。
安顺奶也是远房本家,以前过年要去拜年。安顺奶一直同巷,她和我妈常在一起。当年我考上大学,安顺奶、二妈在我家院心土地上铺上席子给我缝被子的情景,一直留在我记忆中。每次我回村,会碰到安顺奶过来找我妈聊天,相对见的多一些。近几年,安顺叔不让她一个人在村里住,接她到县城了,也有几年不见了。听我妈说,安顺奶十分想回村但现实无奈。
建平妈生了5男3女,小儿子红军与我同年同月生,三岁时送给河南老家的亲戚了。我们两家斜对门,建平妈看到我总会想起她的小儿子,每次总念叨:我们家红军也该有你这么高了,也该上几年级了。总会问我还记得她儿子吗?然后说起我们玩耍的情形。我每次都作肯定答复,并做一段描述,以慰藉一位母亲思儿的心。其实,我自己已经搞不清头脑中的印象是我的记忆还是她的描述。仅仅因为我是她儿子三岁前的玩伴,建平妈对我很亲近。多年来,每次回村看到建平妈坐在大门外,我每每走过去问候一声,每次都能感受到她真切的欣喜和对我特别的情感。有两年多回村没见到建平妈了,建平说轮到后巷他三哥家去住了。
这三位邻居长辈,都是90岁上下的老辈。她们连接着我小时候的记忆,也连接着我最久远的乡情。她们是我们巷道里的人瑞,是一种恍如隔世的存在。真的,好长时间未见她们了,感觉她们就是恍如隔世的存在!去看看她们,成为心中久郁不去的念想!
端午节一早叫上三弟一起去县城看望了安顺奶。安顺奶在县城女儿家开办的工厂里住着。去年冬季安顺奶到广西北海去住了,闺女在北海买有房,享了闺女的福。88岁的老人,耳不聋眼不花,精神很好。她说经常和我妈视频聊天,反正不花钱;还说起我们小时候的事。因为三弟还要回村,坐的时间不长。
打听到三妈也是轮流在儿女家住,这段时间在邻村女儿家,建平妈在村里。但我有事端午节不回村里了,要另找时间看望三妈和建平妈了。
2021年2月11日除夕
之前建平有事联系我,我顺便问了我大大在谁家(按方言我称呼建平妈为“大大”),建平说轮到他家赡养。今天大年三十单位才放假,回老家接母亲来城里过年,正好去看望一下建平妈,了一件心事。
回家路上便联系了建平,建平知道我回家便送了两箱苹果过来,我要随他去看老太太,建平不让,说自己还忙着卖鱼就匆匆走了。我接上母亲后便去了建平家,老太太正好拄着拐杖在大门外站着,建平媳妇在家。老太太身体还好,耳朵有点背,见到我还是像以前一样欣喜激动。除夕了,时间太紧,没有呆多会,特意和老太太合了一张影。
随后和三弟一起看了山山叔,说到村里选举中的一些纠葛。这些年农村选举引发了许多的矛盾、分裂以及贿选、告状,其矛盾之不可调和、其分裂之深入广泛、其贿选之明目张胆、其告状之持之以恒,唉!这些真是基层民主过程中必然的代价吗?基层选举深刻影响了农村的人情生态,而这种影响是相当负面的。农村集体经济时代,邻村通婚的多;土地承包后,基于相互帮忙耕种收获的需求,本村通婚的多,这样村里的人情关系日益复杂。想一想,祖辈的恩怨、文革时期的派性、家族关系、姻亲关系、同学伙伴关系等纠缠在一起,一场选举把这诸多关系搅动到空前的混乱!这也是我近年来不愿多回村的一个原因。
回城路上,母亲说起管管哥,说敬老院的伙食连管管哥那样一直单身自己胡乱做着吃的人都说像喂猪一样,说灶房承包出去了,人家要从他们身上赚钱。又说到凤凤嫂子被子女哄骗到稷山精神病院,一到门口,几个人便强行把她连架带拖弄进去,她抓人家,人家把她捆绑起来,把她的指甲全部剪掉。说凤凤性子急,被绑起来真能急死人。在里面像坐牢一样,饭食一点油分都没有,凤凤在里面一心恨怨子女。凤凤嫂子在里面被关了50余天回来了,里面有住几年甚至十几年的。说有个女人不愿离婚被男人送进去的,好几年了。凤凤嫂子出来时,有同房病人悄悄给她手机号让联系她哥哥接她出去,话是稍到了,但她哥不接她,说接出来无处安置。凤凤嫂子的精神病与选举引发的矛盾也有关系。
2021年6月14日(端午节)
今天端午节,昨天回的老家。单位出现特殊情况,留给自己回老家的时间只有3个小时。就这,回到老家还吃了一顿饭,又到福娃哥家看了三妈。
提前让三弟打听到三妈在本村福娃哥家,饭后到福娃哥家,大门开着,三妈坐在门洞下。我停下车进去。她能看到大门外停了车,也看到我走进去,但没有什么反应,一种事不关己的态度。这把年纪,已经尘事不扰了。我走过去问道:三妈,还认得我么?愣怔,摇头。福娃哥听见有人说话,从房子里出来,跟三妈说出我的名字,还是摇头。等我坐到她跟前,她慢慢地她认出了我。严格说,是把过去的我与现在的我联系起来了,十多年未见了,我的变化太大了。她激动地拍着手说:晓波来看我了!还说到我妈一直在老家住着,前一向还来坐过,说我妈跟她说过我要过来看看她。看来三妈思维还是清楚的。不一会,母亲也过来了,三妈非要喊转娃嫂子出来招呼,嫂子拄了棍慢慢走过来,说腿有骨刺,70岁了。母亲坐了一会就回去了,三妈问道:你妈怎么走了?我说家里门开着没人。三妈耳朵听不见,唠叨了几遍:想走走不了。我说,你好好活,东头的(指巷道东头望进妈)都活到100岁了。三妈今年92岁,个头小,皮肤并没有90多岁老年人的那种干瘦皱,不论脸上还是手上。
“交好贫尤笃,乡情老更亲”(陆游),过去农村生活,物质贫乏,但乡邻之间淳朴笃实。现在自己正在变老,儿时巷道里的乡情成为心中抹不去的牵挂。但实际上,农村也在发生急剧变化,小时候那种乡情毕竟是越来越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