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与狗
杨乾珠
去年的夏天,我在一家疗养院里当义工,疗养院里大多是无依无靠的老人和伤病后在这里疗养的人。
一天下午午休的我正要赶往宿舍,经过走廊时发现一个老人正背对着我坐在轮椅上。
我走过去看清了他的样子。皱纹遍布在他古铜色的面容上,深深的,像一道道的山坳;嘴的上下方长满了密密的白胡子;他的眼睛是浑浊的灰褐色,然而他的目光又是清澈的。他正望着墙角开着的白蔷薇。他怀里的狗也是。
“不回房间吗,大爷?”我问。
“今年的蔷薇花开得真好。”他不着边际地回答了一句。
“嗯。”我也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我老伴就是在蔷薇花开得最茂盛的时候离开的。这只狗是我和她一起养的。她要我好好照顾它。以前刚领养时它还小,现在跟我一样老了。”老人的手摩挲着狗的脊背。狗呜咽了几声,在老人的怀里蹭着,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躺好。
那是一只小型的土狗,深灰色的毛中夹杂了一点白色。它只是安静地躺着。确实是老了。
“您的家人呢?”我无心问了一句。
老人叹一口气:“儿子觉得我老了,不中用。儿媳也嫌弃我身上的‘老人味’。后来我生了一场大病,他们就把我送进这疗养院来。孙子也很少来看我,他现在十几岁了,应该有这么高了。”老人伸出一只手比划着,他怀里的狗仍然安静地躺着,“他叫我一声‘爷爷’已经是五年前的事了。唉——”
这声叹息似乎从很深的什么地方发出来。
一阵风吹来,老人的白发被风吹乱,怀里的狗唔了一声。
“爷爷,我们回屋吧!”我推着老人进了屋子。
去年寒假,我再次回到疗养院所在地,却发现这里已成一片废墟——疗养院拆迁了。我在曾经长着蔷薇的地方呆立了好久。
我再也没有看到过那个怀里抱狗的老人。
我还记得那天当我说“爷爷,我们回屋”时,老人清亮地说了声“好”。
他怀里的狗也呜呜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