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眼前,时不时总能闪现出那个房前屋后绿树成荫的院落,甚至于我能想像着春间三四月,开满雪白粉红花朵的美丽村庄。若是碰到风起的日子,那漫天的“雪花”飞舞着从邻家的院墙飘落下来,白雪飘飘,红雨菲菲,给那简陋的庭院披上尘世界最美的花衫,是否像那宋时的庭院深深,深几许,诗一般的韵味。有蝶儿会来庭院欢舞,有小鸟会来窗前玩耍,有燕子会来梁间筑巢,有蟋蟀会来草丛唱歌……我激动的跑去告诉闺蜜,到老了一定要租下那个院子,住下来,夜晚可仰望星空,白天可随意信步遐思,思绪随那四季的光阴飘出很远,很远……
因为执着于儿时葡萄味道,我们驱车来到城南十多公里外的乡村,很早就听说那里是有名的瓜果之乡。那是一种老旧的葡萄,个小,汁多,皮厚,味浓,可早就被市场上个大如红枣的红蹄所替代。儿时在老家,几乎家家院子都有,这个季节的葡萄架下,定是紫色如珍珠般的葡萄串串缀满藤蔓,或掩藏在微黄的葡萄叶子下面,一咕噜,一咕噜,引得秋日里的蜜蜂整日里在架顶翩翩飞舞。每每想吃葡萄了,我们几个搬个凳子踩在上面张开嘴咬上一颗,熟透的葡萄丝丝甜甜的滋味在舌尖挑逗着我们的胃蕾。这时候母亲总会急匆匆的赶过来,拿剪刀“咔嚓”几下剪几串,到压井旁用水冲洗过了,放到桌子上,可我们依旧会背着母亲吃架上的葡萄。
这里是村庄还是果树林呢?至今我对那里的建筑还有一点点愰惚,但那满目原生态却是心中喜欢的模样。我只记住了那有点虚张声势的门楼子写着“中陶新村”的字样,村庄只不过是遮风挡雨的住所,那些花草树木才是主人。路边那膨胀得似要爆炸的馒头柳犹如屏风一般将里面的风景遮挡得严严实实,好不容易绕到屏风后,却又是枝繁叶茂的果树,成片成林,不分彼此,根本就看不到新农村的真面目。那满目的累累硕果,红的刺眼,黄得诱人,见有来客反显出几分俏皮可爱来。
我们下了车,兴致勃勃的从这棵树溜到那棵树下,树底洒满了落叶和果子也无人问津,让你竟以为是置身于原始丛林中。穿过树枝搭建的绿色帐篷,面前朱红色的大门上挂着锁,妹正在打电话给提前联系好的老人,却见不远的地方,一位坐在轮椅上的婆婆缓缓向我们行驶过来,到了近前,但见她满头的银发,满面的笑容,竟怀疑她就是上天派来看守果园的神仙,驾着详云飘过来的。我们正想着打听那位老人的家,听见那院墙后面传出一个孩子的欢笑声,随即一位六十岁左右的老婆婆骑着三轮车,后面坐着一个俩岁左右的小男孩,她在不远处示意我们跟着她走。
路越来越窄,车子下了油路拐到一条狭窄的土路上时,老人和她的三轮车瞬间钻进那条“横柯上蔽,在昼犹昏;疏条交映,有时见日”的林子不见了踪迹,我们只得下车步行。这里分明是一条马路,家家门前都留五六米间宽的地方栽种果树,而后才是这条马路,马路另一边则是几分地的果树园。今年的庄稼喜获丰收,树上的枣子结得密密麻麻,在微风中欢呼雀跃。路边落满灰尘的一个石滚子旁边,有一棵冬果树,翡翠绿的果子压得每个枝条都弯下了腰,满地的落果静静地躺在那,歪着头,似在交头接耳的攀谈着。
“三姨,快点,”小外甥在前面使劲地喊,“才高”的小家伙称乡下是他的世外桃源,抓住一条大虫子都能玩上半天,这会子正贪婪的凑到一棵红彤彤的苹果树下大喊大叫呢。几户人家的门上都挂着锁,门前小径厚厚的浮土告诉我们,这里已好久不曾有人来过。于是那些原本整齐安分的枝条不管不顾从俩旁亲热的携手,将那斑驳的黄土院墙和那经日晒雨淋和岁月洗礼的大门给遮得严严实实,有树枝越过墙头 探到院子里,累了就把果子结到墙头上,好不惬意。
老人已经从院子里拿出俩个柳条筐子,葡萄架位于门前的地头,因为年久失修,围墙的一段已经倒塌,葡萄架也有点遥遥欲坠,我们需要弯腰才能钻到葡萄架下。老人告诉我们,儿子和女儿都在西安,他们老俩口冬天去西安哄孙子,春暖花开时回来時弄果树园子,平日里住在前面的新房子里,明年孙子到了上幼儿园的年级了,恐怕再也没时间回来照顾这些果树了。老人的话语里流露着满满的不舍,她说前些年呆在家里,按时给果树剪枝,浇水,施肥,秋天果子上市拉到城里能卖好几千块钱,现如今,村子里年青人都走了,看邻居家的这些果子,只能眼睁睁看着糟蹋了。我们又到地里摘了一小袋老人家的毛桃,给老人塞钱,老人坚决不收,只以低价收了葡萄的钱。
当我们开车离开老人时,我看到她身后的小孙子羡慕的小眼神,像极了儿时的我们,但他本就不属于那片黄土地。于老人而言,她却又是多渴望能留在家乡,但我分明看到她微瘸的左腿。
回城快一月,我总踮记那个村庄,那位老人,还有那个小男孩怯怯的小表情。乡村马上又会迎来树叶尽落的时光,当地上的白雪像璀璨的钻石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或者三九天当门外挂在树梢的冰凌花形成水晶般的花朵时,还有比这更美的风景吗?长夜漫漫,全家人围坐在火炉旁,煮一壶热气腾腾的清茶,或就着一盘咸菜,温一壶酒话桑麻,是不是很幸福快乐呢?而或就出门,抬头仰望清冷月光照亮院子的边边角角,看树枝在雪地映出的各种素描,是不是也会情到深处诗意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