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

和弟弟的认识是我人生中极大的幸运。

那时候,我刚上高中,一开学就军训,弟弟和我在一个班。他戴着眼镜,手上有一块手表,手表很大,我们经常找他看时间。他的形象很特别,让我印象深刻。军训结束以后,所有人开始了紧张的学习生活。原本我没有想过会和他有什么交集,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名字。然而,我从来没有想过他将和我建立如此深的兄弟情谊。

那天下午,我吃完饭回到教室,教室里人很少,大多都还没有回来。我看到他坐在后排的位置,此时,太阳的余晖正好照在他的身上,不知怎么的,我感觉他有点孤单,产生了想跟他说话的冲动。我走到他前面的位置面对他坐下,开始了交谈。简单聊了几句后,我说我叫付道伟,他说他叫“嚣张”。什么?嚣张?他看到我一脸的疑惑,接着解释道,肖是小月那个肖,章是文章的章。原来是这么回事,嚣张,肖章,蛮有意思的名字,让人很难忘记呢。接下来我们还聊了很多,主要是他在说,我在听。他跟我讲了他们家的迁移史,以及别的一些事情,我听得津津有味。

这次的交谈,让我和他的关系从陌生人变为普通朋友。而下一件事情的发生,则让我们的关系更近一步。

某天中午,他从隔壁宿舍跑到我们宿舍来玩,无意之中,我们聊起了爱情这个话题。他有一个女朋友,他俩初一在一起的,但他对这段感情没有足够重视,导致现在出现了危机,问我应该怎么办。我就给他讲,作为男朋友,一定要负起责任来,而且,从现在开始,必须非常重视这段感情。那天中午,他没有回自己宿舍睡觉,而是和我挤在一张床上,我感觉,我和他的关系已经超越了普通朋友。

我万万没有想到,肖章的成绩居然非常好,高一第一个学期期末考试的时候,他的物理拿了全校第一,98分。这不仅让我,而且让班里的其他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我和他原本都在13班,到了第二学期,重新分班的时候,他因为成绩好,被分到了11班(10班和11班是最好的两个理科班),我被分到了21班(一个普通班)。分班之后,我跟原来班里的同学几乎没有什么联系了,本来以为,跟肖章也不会有更多的交集,毕竟第一学期我们确实交流得很少。

没想到,刚一开学,肖章就联系我说,要不我们出去租房子吧?我一愣,租房子?不住宿舍了吗?他说,住在宿舍太吵了,影响学习。好,听你的,租房就租房,我也觉得宿舍不太舒服。我俩就去找房,好不容易找到一间房,我们就住进去了。事实上,我俩后来并没有住在一处,因为他在这里住了一小段时间后觉得不舒服,就另外又找了一个地方,我呢,并没有搬走,而是继续住了下来,和另外一个同学合租一个学期。

通过肖章的关系,我认识了委哥、飞哥、敏姐等人,他们和肖章的关系很铁很铁,时间一长,我也自然而然地融入到他们这个集体当中。

高中的生活充满迷茫、焦虑,但也伴随着热血和温情。每到周末,我就会去找肖章和委哥耍,我们一起看电影、爬山、骑车、学习,还一起去超市买菜,买回来我们自己弄,他俩的手艺是真好啊,搞出来的饭菜香令我回味至今。有时候飞哥会从五中那边过来找我们玩耍,那我们哥几个就全部聚齐了,好不畅快。

有一次委哥生日,我们悄悄把蛋糕给他整上,给他庆生。肖章特别有心,买了四本《狼图腾》,四本书叠在一起,签上他的名字,我们每人一本。任何一本都只有部分签名,唯有四本合一,签名才是完整的。对我这么一个直男来说,肖章的这份创意简直是浪漫至极,学不来,学不来。

他是我见过的人中,最优秀的一个。成绩自不必说,就算在最好的班里面,他也是排名前列。关键是,除了成绩,他在体育、音乐、书法等方面,都达到了超越常人的水平。

他比我小14天,我比委哥和飞哥小几个月,所以,他是我们几个人中最小的,他们都叫我小伟哥。然而,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我们的称呼发生了一个小小的变化,只叫哥,而不是小伟哥、委哥、飞哥,只有这么一个“哥”字。这个变化,让我意识到,他不仅是我的兄弟,也是我的弟弟。

我去过他家好几次。有一次,他过生日,我提前一天从丰都出发,先坐车到涪陵,再打算从涪陵转车到他家。然而,由于我的大意,错过了去他家的最后一辆客车,眼睁睁地看着客车远去,而我却无可奈何。没办法,只能在涪陵住上一晚,第二天再坐早班车过去。那天晚上,弟弟打电话给我说,让我帮忙买一个蛋糕,我心想,是呀,蛋糕还没买,幸好他提醒了我。于是找到一家蛋糕店,给他订了一个。订完才发现,我身上只剩下坐车的钱。没办法,我那天晚上干脆就不睡觉了,在涪陵的各个街头游逛,硬生生地把那个夜晚给熬过去了。第二天一早,我就来到蛋糕店门口,坐在石阶上等他们开门。在等待的过程中,居然不知不觉睡着了。幸好,坐上了第一班车,没有错过他的生日。

还有一次,我去他家里面干活,帮忙收玉米。他爷爷跟他说,一定要把同学照顾好。他当时听了之后,反应很激烈,他说,我会把同学带过来干活吗?我在旁边听着,没有说话,但内心是温暖的,是啊,他没有把我当同学,而是把我当兄弟,兄弟之间哪里需要这么客气呢?

他也来我家玩过两次,一次过来跟我一起干活,还有一次,则是去年我从部队退役之后,他专程过来陪我玩。他考了驾照,租了一辆车,从家里开到丰都。我们去南天湖看雪,去鬼城吃豆花饭,去玻璃栈道体验悬空的刺激,好不畅快。

弟弟,你的辉煌灿烂,我帮你见证过,你的心酸失意,我陪你感受过。别人看到你的优秀和偏执,我亦看到你的为梦坚持。还记得九年前的那个下午,我吃完饭回来,看到你一个人坐在那里,太阳的余晖照在你身上,我感觉你有一点孤独。于是我走过去,坐在你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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