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的手掌,很粗糙。如果他牵着你的手,你甚至觉得你握着的是一根木头,没被打磨好还披着树皮的木头。而妈妈的手掌呢,你很难想象那是一张女人的手,长满了茧,以及不知为何总会出现一两个小伤口。
寒假的时候,傍晚时分一家人在大马路上散步,在过马路的时候爸爸总是会习惯性地牵着我的手,等到了马路的那一头,便立刻放下。爸爸是一个十分传统的父亲,对我的亲热和撒娇总是显得不太自在,所以连牵着我的手在我上高中之后,都不常有了。妈妈倒是对我十分亲昵,即使到了大学,现在每次回家我也总会和她挤在同一张被窝,握着她的手,听着她的鼾声入睡。
因为长期的劳作,他们的手不仅粗糙,还很硬。每次煮饭如果电饭煲里面蒸了菜,爸爸徒手就端了起来。我问他,“你为什么不觉得烫?”。爸爸说“我这手又不像你,细皮嫩肉”。
其实我这张细皮嫩肉的手,才是爸妈手掌变得如此粗糙的罪魁祸首。
为了让我过上较好的生活,他俩没少想法子。我家前面有一个池塘,他们在里面养过鱼,虾,种过藕。他们还种过庄稼,卖过西瓜,养过猪,做过小生意。我印象最深的是种藕的那两年,那是我觉得我爸妈最辛苦的时候。他俩不是只种藕,而是那池塘里的每一根藕,都是我爸妈亲手挖的。在我的印象中,他俩除了吃饭睡觉,所有的时间几乎都泡在那池塘了。挖藕不是件容易事,它需要大量的力气,而且总得把背躬成n字型,他俩在劳作一天后,经常累得直不起腰来。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两年。
在两年这样辛苦的日子过后,欣慰的是,我们的生活开始有了起色。只是那些他们受过的苦,并没有消失,都刻在了他们的手掌上,也刻在了我的心上。从小到大,我都是大人眼中的乖乖女,听话,读书用功,这都是因为我知道为了我,他们有多苦。从小到大,他们没有离开过我一天,在十八岁之前没有一个晚上我的家里只有我一个人,即使他们有时候去亲戚家了,也从不会在那过夜,因为他们不放心我一个人在家。我从来就知道他们有多爱我,有多宠我,即使在我们家条件最不好的时候,我也没吃过一点苦。苦都是他们吃了,而甜都留给了我。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开始害怕,我害怕时间飞逝,害怕自己的能力给不了父母幸福,虽然他们俩现在过得也算不错。每次回家,我能感觉到他们又老了,虽然妈妈也开始懂得擦点护肤品,可是岁月还是无情地在他们身上留下深深的痕迹,特别是像他们这样辛辛苦苦数十载甚至几十载的劳动人民。每当我嫩嫩的手握着他们粗糙的手掌时,我都不得不承认,无论我做什么,和他们对我的付出相比,都显得格外渺小。
如果有下辈子,我希望我不再是他们的女儿,而是他们的妈妈。像他们这一生爱我一样,在下辈子我也要这样爱着他们,宠着他们,不让他们再受苦受累。等到有一天,我的手掌也会变得粗糙,我的脸上也会爬满皱纹,但是想到那一世是为了他们,我也会觉得一切都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