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在六楼,36床成了我的代号,轮到检查或者吃药时间,广播里楼道里都会喊着这个代号。大家穿着统一的病号服,女人们则是粉红色的,略做区别。不管男女,大家兄弟相称,毫不违和。想一群被世界抛弃的人,自立根生为主,每一次相互帮助都让人热泪盈眶。
大家排着队领饭,排着队领药,病情不太重的还能有说有笑,病情严重的目光呆滞,一句话也不说,让人不敢靠近。有活动室,有电视,书籍,象棋,也鲜有人摆弄。楼道里时不时传来杀猪般的嘶吼声,护士医生行色匆匆,奔走于各个重症监护室,偶尔也会碰见重症患者被绑住手脚,护士像牵着一条狗一样,带着他去做各种检查。我也被叫过去,六个人一组,由一个护士领着,走封闭的电梯,直达检查的地方,当叫到36,我就进去,配合医生把该做的事做完。一天基本上就是在睡觉,输液喝药,吃饭,洗漱中度过,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
最恐怖的是晚上,我们这一层是酒瘾网瘾治疗区,七楼八楼是那种精神病患者,不时的传来各种嘶吼声,闹腾一晚上。每到这时候,我头一歪,还是流下了说不出滋味的泪水,我想起了犹太人的集中营,想起了我也曾经是左近最明媚的少年,想起了我的孩子,也想起了当年还是孩提时在羊毛山,对着底下精神病医院的重症患者,要求他们做各种动作,跪下,叫爹,他们都会一一做到,然后在我们的狂笑中,给他们扔半块饼子或者一颗糖。每次想到这里,我都会自责,虽然于事无补,心里也暗暗下个决心,好好配合医生治疗,最起码最起码不要把我捆起来送到七楼八楼,我要胜利的出院,重新做那个阳光明媚的老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