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天游第五章 三界执行使的运与命

        大明隆庆二年正月三十日,直隶肃宁县的一户姓魏的贫苦人家迎来了第四个孩子。这魏四自小不学但却有术,他精于骑射,却又是个喜欢吃喝嫖赌的无赖。他性格多疑,喜欢猜忌,遇事却又有决断。因为欠了一身赌债,在一次遭人殴打之际,想起了赌坊中出手阔绰又受人尊敬的太监老爷,于是便挥刀自宫,入宫为宦。凭借着善弄权术,善抓机遇的本事,这位大骟人终于走到了权力的顶端,开始了祸害天下的营生。这位,便是后来明朝最著名的权阉,司礼监秉笔太监、九千岁魏忠贤。

  关于魏忠贤的那些事儿,和李小哥一样熟悉明史的铁子们都门儿清。只是,就在这位大太监降生的一年前,瀛洲与方丈两岛上的那场变故,按照法则的规定,是不能为人界所知的。因为得蒙徐福赠药相救,实力大增的獬豸与神龙并两位神君手下的各位神使合力,将刚刚觉醒的四凶干成了重度沉眠;人间也因此有了一千七百多年的安宁日子。静中有动,盛极必衰,安泰过后必有祸乱,这是天道为了平衡生死,成就兴衰循环,注定会有的安排。治世必出明君,灾乱始于奸佞。天行有命,人生随运。元顺帝残暴无道,百姓民不聊生,天道法则便以洪武之治、永乐盛世加以平衡;同样,要想成就后来的改朝换代、康乾盛世,就注定会有明朝的衰微与混乱。而这场混乱的源头之一,便是这位大名鼎鼎的权阉。世人只知魏忠贤的嚣张跋扈,迫害忠良,却并不清楚这厮的来由。按照龙神的解释,就是在魏阉出生的前一年,在宁静了许多年的瀛洲、方丈二岛之上,沉眠了一千多年的四凶再次醒来,为了竭力遏制这场灾难,龙神被打得遍体鳞伤,掉落在了白马村的地界上,遇到了李林晖的祖上,并蒙其相救。而獬豸也陷入沉眠,静静地躺到了徐福的巨型石棺之中。好在经过两位大神的努力,四凶中有三个被再次封印了起来,惟有梼杌趁乱逃脱,下界祸害百姓。这梼杌下界托身之人,便是他魏忠贤。这梼杌虽然凶狠残暴,但却极其狡猾,他善于隐藏自己的气息。因此,直到明思宗铲除阉党,魏四被逼自尽之际,他方才动用元神之力,抛舍了这阉人的肉身,逃往别处。

  “而今,梼杌化身何人、所居何处,还要你亲自去找。这原是交给执行者的使命,既然当初天道选择了你,这就是你逃不掉的运与命。”

  龙神的一番话,信息量可以说是相当的大了。李林晖不懂,他这个嘻嘻哈哈混日子的大学生,原本只要拿个毕业证,就能回来接着混:帮家里经营好那上百亩地的蔬菜,可比上班有赚头得多。所以他懒得努力,也不爱听什么上进的话,做人,在他这里,就是真的中庸。六十分万岁,多一分浪费,对于他而言,就算是至理名言。

  不过他也有爱好,他爱看传统典籍,喜欢一切神神怪怪的东西,甚至于痴迷。再说今时今日他这际遇,细细算来,自己的爱好难不成也是被安排好的吧?

  当然,不用功归不用功,李小哥的脑子还是很好使的。听完了龙神的一番话,李林晖在稳定了心神之后,便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呃,凭我的力量,真的可以抓住梼杌吗?”

  “当然。况且作为三界执行使,我与獬豸在人间行走的代言人,你的任务可不止是抓住梼杌。惩奸除恶,匡扶正义,确保人间稳定向好,这些都是你的使命。我知道你的担心,目前的你的确只是一介凡夫,那是因为你体内的龙神与獬豸之力尚未觉醒,而且哪怕觉醒之后,以你的底子,想要发挥出我二人所赋予的力量,也是痴人说梦。当年的姜尚,是经我等老友元始天尊点化执教,在昆仑山学艺四十载,才学会六种本领,觉悟了我二人的力量。而他所发挥出来的,也不过十之一二。你的慧根虽不如他,运气倒是好了许多,加上我与你先祖早就有约,今日里,我与獬豸神君便激发你体内的神力,再将你祖上存留下来的半尺葚赐还于你,好教你有能力保住性命,代天行道。”

  “这是要进化变身了呀!”听完龙神的这番话之后,李小哥的眼神中闪出一抹欣喜。

  然而,龙神仿佛看穿了他的心事一般,兜头就给他浇了一盆冷水。

  “只是让力量觉醒而已,能悟到多少,发挥出多少,还是要看你自己。不过,当年天帝也说过,你是个被天道格外眷顾的存在,所以大概会有一些寻常人不会有的幸运际遇,将来也许成就不错也说不定。不过,力量觉醒之后,并不代表你就能使用。如何内化,如何施展,这都要靠你自己去摸索,去领悟。这里有本册子,是教你如何融汇力量、用于实战的。你要潜心研读,每日修习,不可再似以前那般怠惰。”

  抬手接过来空中缓缓飘下来的卷轴,李林晖的心里有种按捺不住的激动,这就是那种绝世武功的秘籍吧,而且还是最牛逼 Class的那种。可是真的拿到手之后,李小哥傻眼了,这写的都是啥字啊。不客气地说,深爱传统文化的他,是什么字体都能认得一点点的,但是眼前的这本卷轴,他只知道名字有五个字,其余啥也看不懂。至于打来卷轴之后,里面所写的内容,在他眼里就更是“满纸荒唐言,半句看不懂”了。

  “神君,这卷轴上的字,我看不懂啊。”

  “那是因为你力量还未觉醒。天道流传下来的东西,除了天帝以及我同獬豸之外,并无人几人能懂。说到天帝,这里是当初他留给你的佩剑,代表着天界对你身份的认可。这把‘诛邪’剑曾经随着他征战沙场,结果了不知多少邪恶古神的性命。只可惜,天帝太平日子过久了,天天围在一群娘娘中间,竟然跟着乱来了起来,把剑名改成了什么‘晴鸾’,还说取什么‘朗日晴云、天下安宁’之意。反正我是不懂。不过名从主人,既然天帝说它叫‘晴鸾’,你也便称它作‘晴鸾’吧。”

  龙神话音刚落,虚空之中便立时出现一柄古剑,剑身似青铜材质,上面镌刻着造型浮夸的云雷纹,体型巨大,一只周身羽翼散发光芒的鸾鸟围绕着剑身翩跹起舞,最后消失在玉质剑柄的位置。当晴鸾剑下落到与李林晖身高相当的位置时,龙神没由来地喊了一声剑名:“晴鸾!”

  此时,刚刚的那只鸾鸟便倏地一声从剑身中腾空而起,落到了李小哥的身边,不过这次,她却不再是刚刚的神鸟模样,而是化身成了一个看上去只有十六七岁的小妹妹,一身青色纱衣,满头的黑色秀发上面,还梳了两个可爱的包包。至于那张脸,我勒个去,用李小哥当时心里的话来说,就是:这家伙是哪里冒出来的世界小姐啊?

  当李小哥仍然瞅着晴鸾的面庞,准备开始继续 YY的时候,龙神的话立马把他从一场即将开始的风花雪月的故事拉回到了现实当中。

  “晴鸾是诛邪剑的剑灵,作为天帝的第一把佩剑,她跟着我们这群老家伙一起见证过太多的事。今后,你有不明白处,可以向她请教。不过,既然天帝将这把剑给了你,你也就是她的主人了。虽然如此,也望你敬之爱之,好好珍惜这把剑,珍惜眼前的老师,珍惜天帝对你的信任。晴鸾?”

  “神君。”

  “你眼前的,便是新的三界执行使,也是天帝亲自挑选的执行者。今后,你要好生辅佐,与他一起完成天帝的使命。”

  “是,神君。”那青衣女子微微万福,点头应道。

  “好了,该说回你了。这里是你先祖寄放在我处的半尺葚,你把它吃了,待身体强化之后,我与獬豸便解开你体内的禁制,释放出我二人的力量。不然的话,照你现在的状态,稍稍承受一点,恐怕也会爆体而亡吧。”

  李林晖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桑树果儿。他真的很想带回学校跟他那几个平时铁到不行的狐朋狗友哈哈牛皮,但是既然龙神吩咐,他可不敢怠慢。便依言一口一口地吃了起来。这东西的口感不差,有点像果冻和 QQ糖的感觉,只是没有什么滋味,真不如长熟了的桑葚好吃。两千多年了,也不知道这玩意儿有没有保质期。

  心下虽然这么想着,但是慢慢地,李林晖便觉得不对劲了:有一股温暖的力量,正经由喉头、食道和胃部流往全身,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在慢慢变得轻盈,不知不觉间,便飘了起来。这时候,他发现自己先是被一团光芒包裹,周围的一切声音和东西他都无法感知了。然后,他看见,外面有黑白两束强光打破了现在包裹他的光芒,并把他重新围了起来。那两团黑白二色的光芒就这么包裹着自己,越来越小,然后慢慢地和他的身体一道,揉成了一个光点。在那过后,他的脑海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一样,失去了知觉。

  李林晖再次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就直挺挺地躺在之前他发现的,涧洞里的那处新洞口的位置。只是这时候,地上的洞口早已经消失不见。他觉得周身像是被人撕扯过一样,哪哪都疼。原本以为刚刚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梦,可是当他看见怀中紧抱的那把古剑和那个卷轴,他知道,这回玩笑是真的开大了。

  “天地清玄符?”听起来怎么像是捉鬼抓妖的道士拿来乱涂乱画,到处骗钱的东西。

  “三界有序,万物恒平。大道常在,皆有运命。”在原本漆黑的山洞里,刚刚醒过来的李林晖,揉了揉眼睛,强撑着身体坐了起来。他随手拿起手上的卷轴便读了起来。读着读着,他便觉察出不对劲了。如果刚刚的一切不是幻觉,那么他应该是不认识这本书上的文字的啊。怎么现在竟然莫名其妙地读起来了。刚刚龙神不是说,这本书是经由天道流传下来的吗?不是说,除了天帝和那老二位之外,没几个人认识吗?难道真像龙神说的那样,他身上的龙神与獬豸之力被解开了?意识到出了问题的李小哥开始检查自己身体上的变化,然后骤然发现,丹田的位置上有一个仿佛实质性的硬块,他能感受到有磅礴的力量从那里涌出来,不断修复着自己疼痛不已的身体。那他现在该怎么做?现在几点?家里人该担心了吧?再说,自己抱着这么两件奇奇怪怪的东西,又该怎么回去啊?有谁能告诉他,他现在该怎么做啊?难道这个就是什么狗屁三界执行使的运与命?

  “你醒啦,主人?”

  一声清脆悦耳的声音,从他的背后响了起来。陷入困扰状态,还在思索着要这么应对眼前局势的李林晖,被这突然传来的问候吓了一跳。回身寻找之际,才发现了不远处望着自己的晴鸾。这位大姐也跟出来了啊。李林晖突然有了一种抓住了救命稻草的感觉,于是便立马开口问道:

  “晴鸾,是你啊。我怎么在这里,还有,我怎么看得懂这卷轴上的字了?龙神呢?我现在要做些什么?还有,这两大块显眼的东西,我怎么抱回家啊?马上就要返校了,难不成我还得把它们背到学校去?”

  如龙神所言,此时的李林晖,不仅把晴鸾当成了老师,甚至都要快把她供起来了。因为自己现在的满腹疑惑和一堆问题,只有眼前这位大姐能解决啊!虽然从外貌上来看,晴鸾就是个未经人事的高中小屁孩的模样,但是要论起年纪,这位小妹妹应该比自己的老祖宗都大多了吧!所以,向她询问目前的状况,并不丢人。再说了,对于自己失去意识之后发生的事,她应该是第一知情人吧?

  “主人,龙神与獬豸二位神君已经解开了您身上的力量封印,但也特别嘱咐您按照卷轴上的心法勤加修炼。二位神君身兼守护瀛洲、方丈的职责,因此在交代完您的使命,为您打开力量源头之后,便各归其位了。他们还要我转达,让您时时刻刻谨记自己的身份,惩恶扬善,按天道行事,护佑众生,不可以谋私害人,为天道所不容。至于您所担心的问题,我会亲自将卷轴和晴鸾剑纳入您体内的世界,并教授您取用之法。只是,依照您目前的能力,您是无法驾驭晴鸾剑的。还望您殷勤修炼,待玄清符进入二十重之后,自然又是另一番天地。”

  “所以说,我现在仍然还是个菜鸟就是喽?”

  “菜鸟?”

  “就是废物,啥也干不了的意思。”

  “那倒也不是。您的身体与力量已经异于常人了,有两位神君的力量加持,您只需勤加修炼,便能取得突飞猛进的效果”,晴鸾莞尔一笑,随即正色道。

  李林晖看得有些痴,对于他这种山旮旯出来的孩子来说,晴鸾的样貌与气质,大概就是所谓的仙女了吧。

  “那个,晴鸾,能不能麻烦你一件事?”

  “主人请吩咐。”

  “你能不能别叫我主人?我们俩看着年纪也差不多,你能不能和别人一样,叫我‘阿晖’或者‘大晖’啊?‘主人’这称呼,我实在不太能接受。”李小哥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头想的却是:“要是被学校里的那三个活宝知道有这么漂亮、仙气的妹妹喊我‘主人’,他们还不知道要想歪到哪里呢。”

  “这样可以吗?”晴鸾小声地问道。因为在剑灵的意识里,主人就是主人,是必须始终敬重、侍奉的对象。既然天帝当初安排自己守在如今的主人身边,那么在晴鸾的心里,李林晖的角色便只能是主人。

  “当然可以啊。龙神也说了,你就是我的老师。往后我还有许多不懂的、糊涂的时候,还要请你多多提点、指教呢!您就别客气啦,晴鸾老师!”

  “那好吧,阿……阿晖。”

  “哎!这就对啦。肚子饿了,回家干饭去。不过晴鸾,你要怎么办?我总不能带你回家吧?”当然,李林晖是很想带这么个古典高贵的仙女回家的,但是他总不能跟家里说:“妈,我在涧洞里捡了个人,就带回来了”吧?这样,家里人不把她当成妖精才怪呢!

  “主人放心,对于剑灵来说,剑在哪里,家就在哪里。晴鸾会在诛仙剑中潜心静修。主人如有需要,呼唤我的名字即可。主人如果没有其他吩咐,现在我便带着卷轴和晴鸾剑,一起进入主人身体的主世界中。”

  “你等等,我刚才就想问,我的身体里有一个世界?”

  “是的,主人。随着您力量的慢慢提升,渐渐地,您便能够感受到它的存在了。准确地说,它就像是您的绝对领域,领域不破,您就不会受到任何伤害。不过,现在您的力量刚刚解封,既无法感知它的存在,更不能调用领域之力。不过,我还是可以感受到的。那里就像是力量的存放地,也可以作为移动的货栈。有一天,当您的力量到了一定程度,哪怕想要包容万物,也是可以做到的。”

  “哇靠,突然觉得自己很牛掰啊,有没有!”

  晴鸾不太懂这话的意思,只是看着主人的笑意,大概是件开心的事吧。于是便跟着微微一笑,问道:

  “主人,还有别的吩咐吗?”

  “呃,有,刚刚就说了,你叫我阿晖就好。再有,以后也别说吩咐这样的字眼。就说‘还有没有事’就行了。”

  “是,主……阿晖。”

  “那你就回那个什么世界里去吧。我也回家找妈啦。”

  …………………………

  徐福陵墓内。

  尘封的巨型石棺中响起了一个沉闷的声音:

  “那孩子的身世来历,还有天帝的事,你都不跟他说了吗?”

  “再等等吧。慢慢地,他自然知道自己是谁,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神龙凝视着墓室角落里的一点光亮,叹了口气。感觉仿佛上了年纪,想和獬豸一样,找个地方静静躺一会。

  …………………………

  距离庆州数百里外的庸岭山深处,几座造型古朴的庭院内,一位青袍老者刚刚接到门下弟子的紧急奏报,护世堂中,龙神雕像的眼睛亮了。此刻,他站在庭院中,望着天上的一轮圆月,仰头长叹:“执行使现世,不知福祸几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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