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是一个公认灾害频发的国家,地震、台风,水灾、火灾一年到头接连不断。但是哪里的灾害又更少呢?只不过是听得少罢了。或者灾难以其他的形式出现。是不是自然的又有什么打紧。
但是,真正生活在这里,特别是当灾害习以为常的时候,反而倒可以置身事外了。2019年,到东京还不满半年,突遇台风19号,学校放了假,并且老师苦口婆心反复叮嘱,一定不要出门,提前准备好吃的喝的,如果发现情况不好一定要到避难处去。我也不想gone with the wind,所以照做,但是心里也没太当回事。因为心里一直在挂念的事情是,新电影的上映见面会可以顺利举行,毕竟抽到票的运气不是常常有。不过用常识想一想,取消是必然的,只是官网公布消息的时间早晚而已。有欲望就会不死心啊,但是面对巨大台风,不死心又能怎样。这起自然灾害是狠狠地戳伤了我的心。
那次台风之后,这两年好像就没有特别有印象的台风了。今天台风14号来了,其实前两周,从11号到13号台风,新闻每天都会刷到,我也偶尔会担心一下,明天会不会下雨,因为脏衣服攒了一缸了。可是偏也巧了,11号、12号、13号要来的时候没有什么日程安排,而今天14号登陆的这一天确是四个月之前就定下的行程。可以说是等了整整一个夏天,从初夏到残暑。
有幸收到一位姐姐的邀请,去观看她的日本舞演出。演出在大阪进行。来日本几年,还没有去观看过传统的表演,这一次算是缘分吧,可以得到一张免费的门票。本来是一件期待值普通的事情,但是因为等的时间长了,期待值就不断上升。今天洗漱之后就已经开始下雨了,化妆还是不化妆,犹豫了一下,雨却渐渐停了,也没什么风。所以还是决定去了,因为上个月还得了一张展览的门票,也是大阪,我盘算着干脆去就去一次吧,饱尝个眼福。
9点一刻出的门,当时没有下雨,一个小时多一点的车程,便到了。去附近的花店买了一束花,我也没有经验,总觉得送花大概不会错吧。可是,等我看完演出,我发现场外的人都在互赠和果子,并没有人送花的,我感觉有点尴尬,可能自己有点不合规矩了。不过同行的本地朋友并没有说什么。当然,那位姐姐也是很开心地收下了。
离开剧场的时候已经快下午1点了,和餐厅预定的时候是1点半,好在离得不远,步行15分钟。我们穿过了一条很长的巷子,一进那个巷子我的回忆就拉回了5年前,我第一次来这里,拍下的第一张街景,当时应该是给一位专业摄像分享的,因为蓝天白云下一根根灰白的是你柱子架起了一整条街的电线,粗细不一,各式各样、色彩各异的招牌错落有致沿着电线排列,从街头到街尾,望不到尽头,杂且不乱的电线和招牌构成了一个狭长且深邃的背景,让眼前的这个有喷绘的井盖看起来非常文艺且摇滚,脑子里迅速浮现的就是这位老搭档的高大黢黑的身影。这恐怕就是我们印象中日本的街拍吧。所以今天再一次穿过这条街的时候,回忆一下被激活了。不过这次因为台风的影响,很多店铺都休业了,而且可能因为真的是小巷吧,所以非常地接地气,一路上不停遇到大声喊话的人,三三两两蹲在路边抽烟的人,我们俩都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一直到拐进另一条街,朋友才说,我们刚才好像经过了一条氛围很诡异的街,我会心一笑。
我们预定的餐厅在地下一楼,楼梯的两侧都摆上了不同颜色的洋酒瓶,红色的门框,透明的玻璃,穿过大门我们好像进入了古典世界。红白格子的桌布,暖色的复古吊灯,灯光谈不上昏暗但也不是很亮堂,总感觉蒙着一层油,也许是我强行刷上的。一侧的墙上挂着一排法式浪漫风格的油画海报,我分不清那是木刻的还是画布的,海报上边挂着一排挂,其中一只是斜挂着的,其余的都是随重力自然垂放的。我们的餐桌在靠里面的位置,背靠着一面墙上,贴满了各类宣传单,其实也没有看内容,只是从纸张的大小和设计推断的,也许并不是宣传是别的什么小纸片。
我们刚一坐定,服务生拿来一块巨型的木板,支在了坐在我对面的朋友的身后的桌子上,原来是“今日推荐”,手写的很亲切,也很贴切。之所以选这家餐厅,是因为朋友在向我提供餐厅选项的时候说,“这家餐厅至少经营40多年了,我妈妈刚工作的时候常常来这里吃饭。”我立即说,那我们就去这家而且也是我馋了很久的法式餐厅。这位朋友的家庭氛围非常好,常常看她分享一家人出去外食的图片,她会夸妈妈很懂红酒,希望妈妈以后多教自己一些关于红酒的知识。会谢谢难得回家的爸爸带着自己和姐姐去吃烤肉,然后说一起喝酒很开心。我也很幸运能认识到以为本地的朋友,在吃上面就少踩了很多雷,而且不论从菜品、口味还有价格总是考虑很周全。尽管不是一个世代,但是却相处得非常舒服,不能说彼此很了解,但是很舒心很愉快。
吃过饭之后,我们同行到车站,一站之后我就下车了。她继续坐,不过后来她给我发消息说,电车晚点了,希望你可以顺利到家。却被我看成了她向我报平安。因为那个时候我刚好在等从展览馆回程的电车,那时候风已经很强劲了,因为隔着玻璃我都能听见风的呼叫,还能闻到海水的野兽气味。难道是跟我刚看完放浪的无机野兽有关。之所以想来看这个展览,不仅仅是得了一张免费的票,而是在拿到票的一刹那唤醒了我的记忆,在某一本画册里出现了和票面相同的元素,比如塑料管,又比如铺在塑料管上的白色风帆,当时看画的时候就没看懂,画中的模特到底是躺在一个什么样的道具上,也许画家的灵感真的和这些塑料管有关。原来这是一个来自荷兰的艺术家Theo Jansen进行的有关创造生命的艺术创作。他用塑料管相互连接,以物理工学为基础,创造出很多大型的巨型物体,他们可以在海风的吹动下移动,随着工艺的改进,还能自主地躲避障碍,自救等等,甚至生存在野生海岸的环境下。而他的终极目的也正是希望即使自己去世之后这些放浪的野兽们也能有独自生存的能力。我不想说什么很空洞的大话,但是这种生命体与艺术和科学的跨界创造,本身就非常的有趣。因为学科间的边界获得了突破。
从展馆出来,外面已经风云突变了,像是被台风撵回去的感觉,我不用走出去就可以坐上车,否则一定很狼狈。我上车的时候,发现好多线都延迟了,而这个时候朋友也发来消息说她刚到家,我一看,咦,不是俩小时之前就到了么!才猛然发现是我弄错了,把别人的温馨提醒当成了报平安,唉,赶紧道歉。回完消息,看着窗外黑压压的云差点车席卷而来,再看看只剩不到20%的电量,心中小小的不安好像也像这白云似得一点一点变成灰黑,压在心头。还算是争气,也好在我乘坐的线路没有任何延迟,1个小时之后我下车了。而且,神奇的是路面明明是湿的,但是现在却没有在下雨。一路上坡,远远就听见狗叫声,然后就看见一直棕色泰迪迫不及待要冲过马路拼命用脖子拽绳子。另一边,他的小伙伴也迈着小碎步朝它跑来,这些狗子这是不管主人死活啊,台风也要出门散步,我心里替主人骂着。但是,转念一想,能宠狗子到这份上的主人应该也不舍得这样骂吧。
一场和台风赛跑的旅途总算平安无事地结束了,这台风如此强劲的碾压之下,我的伞愣是没有打开过,我的身上也没有沾上一滴雨水。不过,等我一进门,冲到阳台拉上窗户的时候,狂风吹着雨就把对面的一颗樱花树给打斜了。现在雨仍在下,女王的下葬仪式还在进行,不知道明天风雨是否还会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