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自己十多年前写的小说,真的有些怀疑,那是不是自己所写?
现在的我,真的在滚滚红尘之中被物欲横流的现实裹挟太久,……做什么都在于坚持,就像写文章一样,首先想到的不是发表,而是一种源自内心的感悟和感怀,有感而发,能够穿越时空的,能够打动人心的,永远是最真挚最朴素的情感......
美丽邂逅,止于千万分之六十一 ?
第一次见到她,是公元2002年的初冬时节。
我那时正经历创业失败的重创,垫伏在深圳的某个小镇上休整疗伤。
偌大一个世界,成功的人何其之多,我却屡战屡败,但依旧固执地怀揣着梦想屡败屡战。不是不失落,失落如影相随,但总觉冥冥中有个声音要我振作。是某位哲人说过吧,看一个人是否会有建树,就看他是否有常人难以具有的恒心和毅力。比如能否早起锻炼身体,并持之以恒坚持到底。于是,每个清晨我都会去那里跑步。
那是一个比足球场大不了多少的小广场,广场上有花有草,还有环形跑道,只是在清晨人很少。特别是年轻人,这个社会懂得年轻时就珍惜健康的人原本不多。我看到的几乎全是讲些客家话的老人.就在那个美丽的清晨,我邂逅了她。
像她那样一个亭亭玉立、秀发披肩的女子向我一路跑来,表情如此轻松自然,微笑有如春风拂面,实在如稀世珍宝般难得,以致于我有些不知所措。
她轻快地跑到我身边时,没有停速,却边跑边阳光灿烂地打了个招呼:“嗨,早上好啊!”我愣了愣,有些意外,随后笑了,然后向着她的方向跑去。虽然那方向是每天早都跑熟了的,但这一次却有了些新奇的体验。
那天,当我准备返回住处时,她有意无意地喊住我,问,“喂,你住哪儿呀?”“喏,就那一幢喽。”我随手指了指对面不远处我住的那幢楼。“哟,我们还是邻居呢,我就住你隔壁那一幢。”她笑声朗朗地说。我也笑了。于是一同默默走回。
这之后的日子,我远远看见她的身影从对面跑过来,或者听见她的脚步声从身后响起,或者看她从身边擦肩而过的时候,我都会觉得很快乐。她有时并不打招呼,而是比赛似的跑得超出老大一截之后,才远远地回过头来,笑意盈盈地对我大声喊:“喂,快加油啊!”于是,我就像服了兴奋剂似的开足马力追去......
这样跑了几周后,冬已渐渐深了。广场上晨炼的老人了越来越少,有时甚至只有我们两个人。那样的时候,我很想停下来,问问她姓什么做什么从哪里来......可总觉得那样很俗、很冒昧,怕把她给吓跑了,连晨炼也少了一道怡人的风景。于是终于没问,仍然只是笑着打声招呼而已。
相识后的第三十一天,来了寒流,天灰灰的有些阴冷。我跑了一圈后,没看见她,却突然落起雨来。正当我准备扫兴而归时,她却如天女下凡般撑着一把伞从天而降。
我们第一次靠得这样近,在落雨的晴空下。她侧过头看了看我,又将目光望向远处有山的那一边,像是询问,又像是考验:“Do you speak english?"
"oh ,my god,i don't know english,but i can speak with you!"我一本正经的现卖了一个西式幽默。
她轻轻地笑了,然后用英文和我交流起来。不过,我们说得仍然只是一些不咸不淡无关紧要的闲话,像是心照不宣地遵从时下职场明哲保身族奉行的为人准则:不说假话、少说真话、多说开心话。
比如我说一个人朝另一个人真心微笑时,需要调动面部三十几块肌肉,她则在胸前边画十字边“阿门”的感谢仁慈的主让我给了她一个美容的机会。
最后,她总结说一个人与另一个相遇的可能性大约是千万分之一,而我们已经荣幸得从千万分之一增值到了千万分之三十一,实在值得庆贺和珍惜。于是,我们举双手通过协议:将美丽邂逅进行到底。
这之后的清晨,我们配合得很是默契:先跑上几圈运动运动,再边散步边练习口语权作休息,她曾戏称,那是中华武学中失传已久的晨炼之最高境界:先动后静文体结合(功成后则动如脱兔、静如处子)。
当我和她的“清晨邂逅版”由千万分之一增容升值到千万分之六十一时,她的美丽也像是升至顶极了。
那天早上,身着乳白色休闲运动衫的她显得分外清纯和靓丽。
我们似乎跑得都有些心不在马(她的“心不在焉”版),跑着跑着,突然,她像个孩子似的上前拽住我的胳膊,停了下来。她兴奋地挥手指向广场中心的一块草坪上,说,喂,你看,你看——
只见一对中年夫妇模样的中年人,正在那里热火朝天地对打羽毛球。旁边有两个衣着光鲜活泼可爱的小男孩和比他稍大一点的小女孩,正各自骑坐在单车上,一个为母一个为父的阵线分明地呐喊助威。还有一大一小一灰一白的两条DOG,正在附近欢快地追逐嬉戏着......
她像是看呆了一样,一动不动,隐隐泛潮的眸中满是向往和憧憬的神情。而我却有一种想对着蓝天白云大声呼唤的冲动。
百感交集的那一刻,我真想轻轻地拥她入怀......终于没有能够。
不是没有勇气,而是双臂有些不由自主的无力。
我们的心路,像是经历了一个漫长的世纪,在对望凝眸的那一刹那,我发现我和她眸中所承载和传递的信息是如此相似而复杂:对邂逅之缘的欣喜、对相识相处的慰藉、对幸福明天的期许和忧戚、对美好时光的留恋和感激、对人世无常的感怀和无力...那一刻,我清楚,相识何必要相恋?与其追寻一份不完美的真实,不如留存一份真实的完美。那一刻,或许她也明白,我们的结局注定只是相遇而已,就像儿时那满载美好心愿的纸船般,注定要吸饱世俗的水分而渐渐沉没,沉没在时光的河流里。这世上所有的美好,终归是有期限的,在到期之前的转身离去,也未尝不是一种明智之举啊!
我们在现实的汽迪声中,在模糊的光影里,各自默默返回。
那天过后的第二个清晨,如我所料,没有看到她,之后的整整一周,也没有看到她。那之后我再也没有见到过她。
当我也决定离开那个小镇时,房东找到我,转交给我一个用红绸密密封好的礼包,说是有个很漂亮的女孩让他在我离开这里时,务必转交给我的。
打开来,是一个封面印着蓝天白云的纸盒,盒子内是一个刻着“羊羊得意“的镀金羊,和一对已经烧制好的一前一后正奔跑着的陶人。望着那一对栩栩如生的陶人,我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美丽的清晨,又听到了她满怀豪情的声音, 在耳边笑意盈盈:"喂——快加油啊!"
美丽邂逅,止于千万分之六十一。
佛度海生写于2003年01月于深圳龙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