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正在熟睡,突然一阵敲门声把他吵醒了,其实当第一声敲门声响起时他就睁开了眼睛,等他坐起身穿好外衣和鞋子,门已经被敲了七八下,他一把拉开门,发现外面的天已然大亮,只是自己拉着帘子并未察觉,而后他伸伸懒腰,打了个哈欠,看见柳嫣然正急切地看向自己。
他扭扭脖子问她:“有什么事吗?”
柳嫣然第一次看见青木以这样慵懒的姿态出现,眼里还有些血丝,本想关切几句,可是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就不再多言,说道:“大哥,我们走吧!”
青木皱皱眉头问道:“去哪?”柳嫣然指向门外说道:“回衙门让他们去找仵作,去开棺验尸啊!”
青木哦了一声,不急不慢说道:“不必去了,毕竟大过年的,也不好打扰别人,我们和白管家昨晚趁夜色已经去验过尸了,那,的确就是柳大人,白管家亲自证实,而且,并无中毒痕迹,这个是昨晚用的银针,柳大人他老人家,就是死于山贼之手,因为,再让你亲眼目睹一次实在太过残忍,我们只好私下去了,你不会怪我们吧?”
青木拿出一根银针来让柳嫣然看。
“原来,真得只是谣传?”柳嫣然喃喃地看着那根银针。
“柳大人一向体恤民情,谁会给他下毒?吊唁那天你也看到,全镇百姓无不伤心落泪?”一句话又说的柳嫣然要掉泪,许是昨晚酒喝的有点多,此时身体忽地一歪,青木一手扶住她的手腕,人却靠在了青木的右肩上,而她还是止不住哭泣起来,哽咽着说道:“可是为什么还有人说他是被毒死的呢?他那么好,从我记事起他就没有发过脾气,对每一个人都慈眉善目。”
青木收起银针,劝道:“也许是有人不希望他死去,总之,都是谣言,不必在放在心上了。”
阿古此时端着脸盆推门出来,准备去打水,一扭头正好看见柳嫣然伏在青木肩头,轻咳两声,他们二人这才分开,阿古发现青木竟然还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木头表情,似乎刚才柳嫣然没有靠在他身上一样。
而柳嫣然回头看见阿古,转身喜道:“阿古,昨晚大哥和白叔叔去验过尸啦,我爹不是被毒死的!”
阿古茫然地点点头,抓抓头发问道:“什么毒死的?”
“咦?不是你昨晚说有谣言说我爹是被人毒死的吗?”
“哦,那个啊?我就说不是真的么,不想说的,省的惹你难过,可是,昨晚一喝多,嘴就没有把门的了,抱歉啊!”说着抬手拍了自己嘴上拍了一下,然后尴尬地笑了笑,“那你们继续,不打扰二位!青木,你要是没空,我去收拾早饭。”
这么一说,柳嫣然侧脸看了看青木,脸一红,低下头转身回屋了。
青木翻了个白眼说了句:“五菜一汤,一炷香时间!”
阿古赶忙说:“五菜一汤?早饭有必要这么繁杂吗?白水泡饭算了!”说完噔噔蹬下楼去了。
刚过午, 青木坐在椅子上晒太阳,阿古和云四坐在外面廊子下对弈,绣儿在一旁绣手帕,却见白管家从外面回来,身后跟着个马车,众人忙凑过去问他:“白大叔,你这是?”
白管家抬手作个辑笑道:“我要带小姐去看望柳老太爷,虽然,不是小姐的亲生爷爷,但毕竟是柳大人的义父,过年了,去给他老人家拜个年,有些事也得让他老人家知道。”这话,青木是明白的。
“也对!该去给老人拜年的。那,什么时候回来?得过了十五吧?”云四关切地问道。
白管家摇摇头叹口气道:“不回来了!这里,只是伤心地,我还好,可是小姐该怎么过日子?还是带她去老太爷那里,总有个亲人疼她爱她,胜过她孤零零地在这里好。”说完,众人都叹息着。
阿古听他一说要带柳嫣然走,回头看了一眼青木,那人却波澜不惊地应和着,心想,这个时候,怎么也不说几句话?人被带走可就见不着啦。
于是使劲给青木丢眼色,但是青木却像是没看见一样。
此时,柳嫣然也姗姗走来,阿古见她却是双眼发红,想必是哭过了,绣儿忙上前拉着她的手自己没开口眼圈也是先红了:“柳姐姐,你这就走吗?不再多住几日?你这一走,咱们,还能再见吗?”
柳嫣然又止不住落泪,搂着绣儿哭道:“若是有缘,自会相见,好妹妹,你定要多保重!这是我爷爷的地址,有机会,来看我,我也会再回来看你们大家的!”说着给绣儿一张纸条,绣儿握在手里,只是点头。
阿古悄悄地凑到青木身边,碰碰他的胳膊,往柳嫣然那抬抬下巴。青木却说了一句:“那以后多保重!要走的话,就动身吧!一路上当心!”阿古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柳嫣然明明就是希望你青木留下她,这可好,还催人家赶紧上路,木头就是木头!气死我了!
云四也对柳嫣然和白管家说了几句祝福的话。柳嫣然转过身来看向青木,阿古自觉地向旁边挪了挪,跟白管家道别,耳朵却听着他们二人说话。
“青木大哥,此生,你的救命之恩,嫣然无以为报,此去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我会每天向上天佛祖祈求保佑你们,平安健康,无病无难,万事顺利!”青木低头回望着这个瘦弱的女子,她一双泪眼婆娑,眼中只是种不舍,还带着期盼和眷恋,他岂能不懂她的心思?可是,他凭什么可以留下她?
只好硬起心肠来点点头,慢慢又恢复冷漠的神情说道:“只是举手之劳,换做别人,也是一样,不必放在心上。柳小姐此去,一路顺风,将来嫁个好夫婿,也好……”话未说完,柳嫣然竟轻轻靠在他的胸前,双手揽着他的双臂,他听见她加快的心跳,而自己竟然也是一样,柳嫣然伏在他耳侧轻声说了一句:“青木大哥,你一定要幸福的,嫣然告辞了。”说完,她再抬起头,却带着笑容,一双含泪的眸子中闪着那般落寞与凄凉,又浮着笑意,像是一朵梨花垂着露珠,一瞬间,青木竟然望着她直到她上了车去都没有移开目光,那一刻似乎,天又凉了一些……
白管家带着柳嫣然离开算来也有十多天了,这期间生意也是红火,众人忙进忙出,可是阿古每每提起都在抱怨青木:“那么好的女子,你怎么就放她走了?你脑袋里装的是石头啊?”
听过几次青木也受不了了,前几次不做声,受不了阿古的变本加厉,于是告诉他:“我没说柳姑娘不好!但是我终究不可能是她的归宿!”
“那就是说你还是喜欢她的?”阿古两眼放光地盯着他。
“懒得理你!”青木不想继续跟阿古聊下去,转身上楼,阿古还在下面追问不停:“说嘛,到底喜不喜欢她?”“青木,你就说吧,我们也想知道,柳姑娘跟你还是蛮配的。”云四擦着桌子起哄。
“对对,我也是这么觉得,而且,柳姐姐也说对你有意。”绣儿也凑热闹,青木回身看着一屋子像被三姑六婆附体的人物身心俱疲,摇摇头转身躲到楼上去了。在进屋前,又看见门框上那两个黄豆大的洞,此人定是内力深厚,轻功了得,到底,是谁呢?一直以来,这个问题悬而未决。
这些日子,顾客也会三三两两的光顾,倒是不如之前繁忙,几个人倒有更多时间闲着,不时去附近村落逛逛,青木对出外不感兴趣,常常一人坐在檐下发呆,手里握着个红色的腰牌,上面刻着个火字,每当此时,他心里就会又想起那个人影,多年前,匆匆从屋檐一闪而过,他一路追赶却只得到这个小腰牌,那人矫捷的身手是他从未见过的,只知道那是个女子,一身冷漠,却不知道她的容貌,明明,她的短刀可以将他置于死地,可是她却转身消失了,她是谁呢?何时可以再见一面问个明白,当时,为何不下手,明明知道……
“哎呀,累死啦!”突然有人说话打断了他的思路,扭过头,看见阿古正一屁股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拿起他面前的杯子就喝。
“那是我的茶!”他瞪视着不满地说。
阿古一口气喝完,甩甩手说:“快渴死了,别讲究了。”说完仰在椅子靠背上不想动,青木看见云四和绣儿也一步一拖地往回走,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个包袱,大大小小拎了一大堆东西。
“你们去打劫了?”青木问着,往空杯子又倒满水,还没拿到,阿古又一把拿过去一饮而尽。
“你!”不等青木发作,阿古赶忙转身回屋去了,而云四和绣儿终于走到门口,连台阶也上不动,一扭身坐在台阶上喘粗气。
“去了一整天,累成这个样子?”青木问道。
云四摆摆手道:“再也,不出门了,我的三姑奶奶的四舅爷,这个女人见什么都要买,自己拿不动我和阿古换着拿,钱花光了,没钱雇马车,只好,一步步走回来,哎呦,从来没走过这么远的路,脚都起泡了。”
“哎哎,是我一个人花光了钱吗?你俩没吃东西?那么长的一条街,你俩家家都进去吃吃喝喝,什么肚子啊?”绣儿站起来,扶着墙说要回去躺会,也进了屋,云四在后面喊:“喂喂,东西不拿了?”
说着忙乎拿东西,拿了这个掉了那个,青木无奈地走过去帮忙。
云四赶忙说:“青木,还是你聪明,留在家里,下次我要是跟他们再出门,拜托你打断我的腿。”青木一笑,拿起东西跟着进了屋。
转眼新年过去,镇上又热闹起来,但是来酒馆的人却并不见增多,一打听才知道,镇东头开了一家玲珑雅阁,镇上的男人们多半都去那里了。
“玲珑雅阁?什么所在?”听来客说完,阿古拎着茶壶问道。
“嗨!不就是男人们找乐子的地方,里面都是年轻姑娘。个个水灵的紧那!嘿嘿!”阿古一听也立即明白了:“哦,青楼嘛?”那人摆摆手又道:“可不是简单的青楼,里面的姑娘个个能歌善舞,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价格也不低!”
“你们说,那么一群多才多艺的姑娘为什么来咱们这呢?应该去大地方啊,比如京城,或者江南,这里能赚多少钱?”晚饭时分,阿古一面吃饭一面说。
“大地方的人见识广,也许她们这样的在那里也是一般货色,在这恐怕就是稀罕了。对了,青木大哥,你去过很多地方,你觉得呢?”绣儿问青木,其他二人也都扭脸看过去。
青木自顾自地吃着饭,随口说:“我对那样的地方没兴趣,所以不清楚。”
阿古放下筷子饶有兴致地继续问青木:“那什么,我一直想问你个问题,青木,你是不是,对女人不感兴趣啊?啊!难道你是个……”说着一捂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其他人都不明就里地看他,云四问:“是个什么?”
青木也好奇地停止兼菜一双明眸看着他,阿古悄悄地将一条腿移到凳子外面,并将身子向后微微撤了撤,说道:“是个,太监?”说完很明显看见青木的脸色变绿又变黑,青木沉着气说道:“有本事你再说一句?”
阿古见状转身就往门外跑,青木手里的筷子已经飞出,不过只是落在门旁的地上,阿古已经夺门而逃没了踪影,云四和绣儿忍不住哈哈直笑,再一看到青木正黑着脸看向他们,赶紧站起来端着碗进厨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