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的问题其实是哲学甚至包括伦理学在内,都非常关注的问题。中国古代对人性有很多的说法,有性善论、性恶论、性不善不恶,或者说性兼有善恶等等。
那么,在西方哲学史上也一样,但是不管怎么去研究人性,其实我们有一个目标是一样,无论是性善论性恶论,无论是认为性是不善不恶还是超越善恶的这样一些思想家,最终都承认研究人性的目的是要塑造优美人性,哪怕我们原来的人性比如说充满着兽性的东西,或者叫动物性的东西,但是我们也要通过后天的培养与教化,来塑造一份优美的人性。
在这一点上讲,中国古代的哲学是特别有信心。所以三字经里面讲说,“人之初性本善”,这是一种善的引导,甚至包括像佛教文化里面讲,“放下屠刀,可以立地成佛”,也就是说人只要意识到,还是可以塑造出他那份优美人性。
人和动物不一样,动物只有兽性,人除了兽性之外,还有他的人性,这是人和动物的区别。人之为人,因为它有人性,否则我们跟动物界跟弱肉强食的自然界的这样的一种生存法则就没有区分了。
但是,人跟大自然当中适者生存的,这样一种自然淘汰的法则,不同的地方就在于,人还因为拥有同情心,善良心,正义感等等这样一些优美的东西,使得人类社会从动物界当中提升出来。
德国古典哲学的代表人物康德,对优美人性做过两类区分,他说,人有“优美人性”,还有一份是崇高人性。康德这样一个区分,是对一种美的人性的一个真实的描述。如果说从美学的范畴来讲,其实人也是能感觉到是有这样两种东西的。
“云淡风轻”的那种美是优美,“杨柳岸晓风残月”的那种美是优美,“山是空蒙雨亦奇”的那种美也是优美。但是,自然界当中还有一种美,它就不是这样的温婉,它有的更是像苏轼所描绘的那样,“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是这样的一种豪迈。甚至李白在《蜀道难》里面描绘的那种东西,它也不是优美,边塞诗里面我们很熟悉的,“但使龙城飞将在,不叫胡马度阴山”那也不是优美的一种美,包括岳飞的那种感受,“三十功名尘与土”的一种感怀。
这种东西它其实是一种崇高,所以艺术美也可以做区分的。康德大概是从艺术美那里来借鉴了这两个概念,把它运用在了人性当中,今天对优美人性的描述可能还真是有这样两种风格。比如说那种同情心、善良、关爱之心,实际上是人性当中的一种优美。
人性当中只有这些还是不够的,肯定还需要有一种崇高的东西在里面,人性当中其实还有一种牺牲精神、抗争精神,对“路漫漫其修远兮”的执着,也有一种别人都在沉默,他却敢于拍案而起,敢于与众不同,这样的一种崇高在人性当中,也是能够引起美感。
美感它并不是一种漂亮感,一个人有精致的面容这是不稀奇的,一个人有很符合黄金分割的比例之类的一种形体,也不稀奇,那只是大自然赐予的。但是,人性之美不是大自然赐予的,人性是我们在后天自我人生当中,在实践当中生成的。无论是优美还是崇高,它都带给我们一份美感,这种美并不是漂亮不是精致这类东西,而是美本身。所以,我们经常会讲说“魅力”这个概念,它绝不在于外在的东西,而是在于心灵。
宋江凭什么坐第一把交易,从长相上看长那么个矮冬瓜,《水浒传》里描述他走路外八字,跑还跑不快的,经常被人追得屁滚尿流,李逵着急就背着他跑,在一百零八将里面武功也最差,谋略也很差,它所有的谋略都是吴用在帮,文才也很差,好不容易诗性大发了,结果写了首反诗,可见词不达意,也差点掉脑袋,后来梁山好汉救他,后来晁盖去世之后,梁山好汉让他当首领。
他凭什么有人格魅力,大家都服他,你说李逵谁都不服,干嘛服他,其实水浒里面是给了答案,那他的魅力哪里来的?
宋江的那份人性,这个人确实有着非常让人感动的一些东西,李逵有次吃饭喝酒,大块吃肉,大碗喝酒之后突然很郁闷就不高兴,宋江就很关切地问他,兄弟有什么心事,李逵就讲了,说我在梁山上快活,我山下双目失明的老母亲不知道在受什么罪。
而宋江马上拍板说,把老太太接上来。
这就是宋江作为一个头领的那份人性,那份仁爱之心,我把自己爹接上来了,我也很关爱我手下的人,不把他们当牛作马,他们也有父母,也有孝心,我要满足他的愿望,所以李逵非常感动。宋江给他带着银子,他都舍不得花,他也知道梁山的事业起步不久,财政还蛮困难的,能省就省,所以李逵后来是没有像宋江那样说用银子去雇个马车,用银子去租好点的旅店,用银子去买一些好吃的给自己的娘吃,后来硬是背了母亲爬上来的。
这就是打动别人的人性,所以魅力就在这里。乍一看宋江凭什么当首领,凭什么坐第一把交椅,所以一个人如果真有宋江的一种魅力,做事业肯定成功。因为你身边会聚集很多优秀的人,因为这是优美的人性,或者崇高的人性。像具有这样一种崇高的人,他身边往往就会有很多的追随者。我们今天好像对人性的问题,总是漠不关心。即使是偶尔关心一下,也会从天性的角度来讲,会说,人性都是自私的,好像自私就是天经地义的。
但是,从人生美学来看,这个观点是不对的。人的天性是自私的,基因就是自私的,胚胎就是自私的,这是生物学特性。但是,人之为人,他可以用人性去超越天性,人可以超越自私的本能。
历史上,多少仁人志士,壮怀激烈,义无反顾,杀身成仁,舍生取义。即使是在爱情中,人性也超越那样一种现代很津津乐道的那种“性”,而拥有一份很优美纯真的爱,这是人性的光辉。
美的人性也是一个很需要正本清源的问题,今天更多的人很相信自私论以及本能论的观点,这个当然也跟一些类似弗洛伊德的理论过分在中国流行是有关系的,其实现在的新弗洛伊德主义者已经在批判弗洛伊德的观点了。
西方已经走过这个阶段了,但是,我们却还在那里停留在弗洛伊德的阶段,更多的在讲人的自私本能的“里比多”,把人性显得非常的灰暗,把人性描写得非常自私,把人性弄得让大家失望。无论是优雅还是崇高,而人性之美在于,它是一个人的人格魅力之所在,甚至是以大写的人感动别人,就像所评选的感动中国的那些人和那些故事,可以感觉到一种人格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