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知道幸福和意外谁先到来,也没有人知道命运会如何安排,很多时候,我们活在的今天,是多少人渴望的明天!
8月6日上午家族群里表弟发了一个“水滴筹”的消息,并拜托大家转发,开始以为是他朋友的,点进去看却是他自己。表弟是已逝大姨的满崽,在另外一个县城,平日里我们联系不多,两个月前大表哥的儿子结婚,我们去吃喜酒,表弟还好好的忙前忙后,和我们说说笑笑,没有一点点生病的迹象。慌乱中我赶紧打大舅的电话,大舅说是上个月表弟总觉得头昏脑胀,去市里几个医院检查,月底确诊是鼻癌中晚期开始扩散了……听着大舅声音有点哽咽了,我怕控制不住难过的情绪,不想大舅心情悲伤,安慰大舅几句,匆忙挂断电话。
我知道大舅心里的痛。
我妈妈总共有九姊妹,姐弟妹们感情深厚,多年来互相扶持,整个大家庭热闹、温馨、和谐,舅舅姨妈们的爱贯穿着我们所有晚辈的生活,我们这些晚辈也是他们的希望。
大舅不是大舅,是二舅。真正的大舅在文化革命中被迫害死了。八十年代左右,我小学的一个暑假,我在外婆家,来了几个工作人员,外婆让我进房间,她们在堂屋。我在房间里听见外婆的的哭诉声,平生第一次听外婆流泪哭泣,工作人员在不停的安慰外婆。那天我才知道我还有一个大舅,一个永远活在20岁的大舅。而现在的大舅在他十几岁时就经历了他人生第一次最大的痛——他的哥哥在最美好的年华被迫害惨死。
四十年前,大姨在乡下的村诊所因为打青霉素没有做皮试,突然死亡。那年我十岁,那天爸爸妈妈把我和妹妹留在家里跟爷爷,背着弟弟匆匆忙忙从屋后的小路赶去坐车,我和妹妹哭闹着要跟着去,妈妈第一次不理睬我们,任我们在她身后哭叫也不回头。所以我一直记得那天的情景,几十年以来还时不时会出现在我的脑海。那年大舅30岁,经历了他人生的第二次痛——40岁不到的大姐留下三个儿子撒手离世。
我的外公好酒,有高血压,医生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喝酒,外公还是偷喝酒,最后的日子是在大舅工作的县城住院治疗,外公去世后,妈妈和舅舅也感叹外公在日子越来越好时走了,虽然她们都尽到了自己的孝敬,心中难免遗憾。那年大舅大约不到40岁,外公享年六十多岁。
1993年二姨的大女儿,我的表姐28岁时因病治疗无果去世。这是大舅第三次心痛。
2013年1月,外婆去世,享年八十四岁。外婆大半世辛苦劳累,后面的二十多年里子女孙辈们对她孝敬有加,晚年幸福。
2015年冬天的一个下午, 身强体健的小舅在小区和球友们打篮球,中场休息后起身时突然倒地,抢救无效离开了我们,年仅55岁。这是我们整个家族的最痛,也是大舅心里的最痛。在小舅的葬礼过程中,63岁的大舅忙里忙外,微笑得体处理面对所有的事情。忙完所有的事情的那个晚上,我和先生开车接大舅去我家休息,我陪大舅坐在后排,大舅卸掉了他这几天所有的坚强的盔甲,泪流满面的说:“老娘走了才一年多,老弟就这样突然走了,他还年轻呀怎么就走了呀?我就你一个兄弟呀,以后的事情我和谁去说……”。我当时只能安慰:“舅舅,这么多天了,你哭吧,不要憋着了,哭出来心里好受点。小舅是心疼我们大家呢,有些人抢救过来,也会有后遗症或者躺着床上,他那么要强的人,会受不了的,这样于小舅也许是最好的。我们都成年了,以后有什么事情,有我们大家……”。我知道,他们的兄弟之情是任何人可以替代的,无论我的妈妈和姨妈们都无法代替。这是大舅第四次的心痛,也是最大的痛。
大舅性格温和儒雅,小舅豪气果断,多年来大家庭的事情多是两个舅舅商量定夺。两个舅舅在我们大家庭就像两座山,小舅一走 ,一座大山塌了,日益年长的大舅还要承担更多。
2017年,二姨的小女儿年仅36岁,白血病治疗无果去世。这是大舅第五次的心痛。
表妹的去世,我们一直瞒着年岁已高的二姨和我的爸妈,每次他们问起我们总说表妹去北京治疗去了,后来他们也不再问了。2018年二姨去世后我们才告诉我爸妈,妈妈当时哀伤的说:我早就猜到了。
2019年我爸爸去世,2020年我妈妈去世。姐夫姐姐们去世,大舅会难过,但是是寿终正寝,心不会那么痛。
现在他们九兄妹,还有四兄妹,大舅已为长,大舅今年底满七十岁。
而今,他的年仅48岁的外甥崽又突患重疾,他曾经的心痛、现在的担忧和无能为力种种情感交织在一起的心境是任何语言也无法安慰的。
白发人送黑发人,永远是人世间最大的痛。
谁也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一个先来,“好好活着,珍惜眼前人”,终是千古不变的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