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爱你,也真的不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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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误会,这里的“你”是指的父母。

        三八女王节那天,学生们跟我说“老师,节日快乐”时,我谢谢他们,并说记得回家跟妈妈也说一声“节日快乐”,瞬间鸦雀无声。我很诧异,因为怕耽误上课时间——本学期时间太短,每一节课都很宝贵——我没有多问。下课后,课代表跟进办公室拿作业,我问她:“怎么刚才我让你们回家跟自己的妈妈说节日快乐,你们就不吭声了?”课代表笑笑,欲言又止的样子。这些孩子跟我似乎还没有建立无话不谈的亲密关系,师生之间说话总是拘谨得很。要是我自己学校的那些小屁孩们,早在课堂上就嚷嚷起来了,还用得着我问!也许是我自己也还没有真正融入新的环境吧,少年的心总是最敏感的。

        回到家跟儿子聊起这件事,儿子很淡定的说:“其实我们很多人不喜欢自己的爸爸妈妈,但是,我们依然爱自己的爸爸妈妈。”

        “也就是说,真的爱父母,也真的不喜欢父母?”

        “是的。”

        “......”

        “老妈,爱和喜欢可以是对立的。”儿子很认真的样子。我当时的嘴估计是长得大大的吧?在我们接受的教育中,不是先喜欢然后才上升为爱的吗?甚至很多时候“喜欢”就是“爱”的代名词啊。

        “爱父母,但不喜欢父母,是我们孩子之间的共同感受。”儿子伸过手摸摸我的头,“当然啦,我是既爱你们,同时又喜欢你们的。”

      “可有的时候你也会毫无掩饰对我和猪爸的嫌弃,我和猪爸说了,以后我们老少分开住,省得一天到晚看到你嫌弃我们的样子。”我撇过头,眼前浮现出多场儿子嫌弃我们的情景,不禁有些委屈,忍不住抱怨。

        “呵呵!我这个已经很轻微很好的表现啦。很多同学每天放学回到家二话不说就关进房间,除了吃饭上厕所就不出来呢,我每天都跟你聊天,每天回家都先问候你们,还不知足。”儿子宽容的笑笑,一副不跟我计较的神情。

        “好吧,那你跟我说说,你们为什么不喜欢父母吧?”我一本正经的拿出一支笔一本本子。

        “别搞得这么严肃。你看,这就是我不喜欢你的一种。好好的聊天,干嘛搞得跟答记者问似的?”儿子嫌弃的看了一眼我的笔和本子。得!把我的装备收起来吧!

        “有的父母不让人喜欢,是因为他们身上满满的负能量,压得人郁闷不能呼吸。有的爸爸一天到晚喝酒打牌不求上进,却要孩子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凭什么?你做好了榜样么?有的妈妈一天到晚张家长李家短长舌妇,没涵养没素质,让孩子感觉丢脸。最毒的负能量你知道是什么吗?”儿子停下来,故意卖个关子。

        我摇摇头,其实我脑子里在迅速放电影,检索一下我们两口子又没有儿子说的那几种“负能量”。

        “抱怨。最大的负能量就是抱怨。抱怨父母没有给自己带孩子,抱怨社会不公,抱怨自己命不好......总之,就是感觉全世界人民都对不起他,上帝欠他一个富贵的出身。之前网上不是有一个帖子说一个男孩嫌弃自己的父母没本事,不配有他这么优秀的儿子吗?这应该是真的。”

        负能量把人往下拉,负能量让人看不见阳光,负能量让人感觉沉重和压抑,难怪孩子们不喜欢,哪怕发出这种负能量的人事自己的亲生父母,哪怕他们其实深爱着自己的父母,也无法让他们喜欢这样的父母。我感谢孩子们能大胆的表达爱和不喜欢。他们把我的一种内心感受准确的表达出来了,并让我知道原来这种感觉是可以的。

        我的母亲年轻的时候受了不少苦,一生也是历经坎坷,年轻的母亲火气大,脾气爆,大家都叫她“爆竹”,真是一点就炸的脾气,仿佛全身都是敏感点,随时可以触发。尽管小时候挨了母亲不少的责骂,年少的我也常常跟母亲顶嘴气得母亲简直想手撕了我,但是越长大我就越关爱我的母亲,因为我开始站在她的立场去想问题,虽然不赞成她的表达方式,但还是真心理解她。可是,尽管我很爱我的母亲,可每次回到家我无法跟母亲呆上两天以上。因为每当母女相处,母亲就会将几十年前的痛苦往事第N次陈述,历数奶奶的不是,弟弟的懒惰,弟媳的蠢笨,父亲的冷漠......一开始我会规劝,各种开导,后来发现没有效果就不劝了,可自己听着又难受,难免脸色就不大好看,想到孔子说的“色难”,又劝自己要“笑起来”,否则就是“不孝”。可我内心是多憋屈对扭曲啊!这种痛苦让我每次都不得不早早回自己家,不敢再多待一会儿。

        当孩子们教会我“爱你,但是不喜欢你”之后,所有的心理重负我都放下了。原来对待父母也可以“不喜欢”,而且不会因为“不喜欢”被扣上“不孝”的罪名。想起来李安曾经说过,他希望自己的孩子爱他,而不是孝顺他。爱,是平等的;孝,是有尊卑之分的。爱,是无条件的;孝,有时候是一种道德绑架。我决定做一个爱父母的女儿,而不是“孝顺”父母的女儿。当母亲再次发出抱怨的时候,我敢于打断她的话,告诉她我不喜欢听她的抱怨之声;当父亲偷偷喝酒导致身体有恙后我敢于“威胁”他再不听医嘱我就不理他了。我不喜欢颓废、抱怨、麻木的人,哪怕这个人是我的父母,

        但是,不管你们是什么样的人,不管你们改不改,我爱你们!这一点不会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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