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尔古纳河右岸,风景如画,鲜血淋漓。当我剥下大树的肌肤,当我啃噬生命的血肉,当我葬身人造的世界。
我成为一条虫子的时候,我被人一脚踩死了,本来我还有点儿气,但人磨一磨鞋底,我就死得很彻底,最后被丢进冲水马桶里。后来我又成了被我咬过的一个人,我感受到他的身上有一种被虫子咬噬的疼痛,我惊醒过来,但那伤口有毒,就像我曾经注入人类体内的剧毒一样,我很快又死掉了,四肢僵硬身体红肿又很快死气沉沉的一片紫斑。可是没有过更久,我就成了被人类宰杀的一只猪,他们合力将我从猪圈里拉出来,我试着踢了踢腿,痛苦地嚎叫了半天,那柄斧子狠狠地砸进我的脖颈,把我笨重的头颅一划一拉地锯了下来,我的头滚在沸水里,他们啖血吃肉,分装到塑料袋里,我的血凝固了,它不再流动,而我成为了我饮过的水咀嚼过的草料。我生长在平原之上,始于群山之巅,我自汪洋之中诞生,自颠沛流离之后行至此地,我用了许多个十年、无数个百年历经世事变迁,在我之上只一片天空,在我之下只一片土地,但是我被命运的力推倒了,我横躺在大地之上,从人类的下水道到人类的花园,再从人类的花园到人类的屋顶,最后回到我那被人类圈养的森林中。森林之中,每一种生命都有了名字,它们温驯了很多,真可怕,我的生命,你们万千次变化却像人类胯下的马匹一样被什么样无情的岁月给驯化了,我们曾经重燃多少次火种,我是几万年的黑暗,我是数万次的黎明,我是成千上万次的日升月落。
我是人造的数字比拟世上神明,区别我于亿万生命,混淆我于不尽命运。我大快朵颐的是我的生命,我嗤之以鼻的是我的命运,我寻索的是勒住我脖颈的绳套,我凝望着的......何其悲悯、何其爱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