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的一生好像都在追逐一种东西,名声?利益?至高无上的地位?还是尽最大可能从他人处获取爱和力量?不论答案究竟是什么,可以肯定的是,每个人都在与随时随地袭来的孤独感作斗争,怕被世界抛弃,怕被身边人忘记,怕变成完全透明的个体,就算是半透明的状态都不行,感觉被需要,感觉自己是活生生存在在这个世界上能够影响别人的人,感觉自己的灵魂被填充进很多东西却又独一无二,一切的一切,得之我幸。
李刚曾想过如果把他名字改掉,会不会就能赢得更多人的关注。比如改成“李刚刚”,这样老师在课堂上组织大家用“刚刚”这个词造句的时候就会第一时间想起他,成为大家的笑料也没有什么不好嘛;又比如改成“李玉刚”,虽说加了个娘里娘气的“玉”字和本身性别不符,但和全国闻名的反串歌唱家同名那可是件特别值得炫耀的事儿。
后来“我爸是李刚”这样非常不光彩的爆炸性大新闻出来了,李刚觉得自己终于火了一把,就是莫名其妙在全国各地多了很多所谓的“儿子”?
他回忆起尚在读书时,因自己相貌平凡,又偏偏没什么特长,沉默木讷的,每次老师安排座位都把他安排在学习极烂的同学旁边,他自己成绩倒是一直处在中游水平,不上不下的,和语文书里一篇课文里介绍的“差不多先生”很像,语文数学英语100分以上就得了,其他就比及格好一点呗,他不偏科,哪门都是一样的水平,没有突出的也没有落后的,所以老师并不怕同桌会干扰到他,这样稳妥的性子就像高山上的一口钟,得有人不辞辛苦爬上去敲一敲才能响。
这样的钟是不起眼的。这样的人更是不起眼。
毕业后在路上老同学相见,总是会胡乱扯几句,李刚记性也不太好,对方名字记不住,支支吾吾半天人家甩脸色了,急忙赔个笑脸递支烟,说下回来我家吃饭哈,于是二人分别,可没走几步李刚就听见老同学和同学嘀咕:“这谁啊?叫了我又认不出我。还好我也不记得他是谁,也不尴尬了哈哈。”
快接近而立之年时,李刚顺了父母的心意与陌生女子相亲,考取小城的公务员,成家立业仿佛只是两天的事情,生活表面上看起来波澜不惊,可他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
与自己同级的同事升了官,他努力挤出笑脸祝贺他;自己的初恋嫁给了乡里腰缠万贯的煤老板,还专门给他寄来了请柬,惹得老婆几番盘问,他说都是命啊;他在单位举办的元旦晚会上为了讨领导开心,跳了当下正流行的歌舞,结果的确引来了全场的目光,领导脸上却青一阵白一阵的,勉勉强强鼓了鼓掌。
李刚五十五的时候刚有了自己的孙子孙女,天天带他们去公园玩,看着孙子孙女活泼可爱的样子,他忽然觉得自己的存在仿佛有了意义,以往平淡安静的日子也被染上了颜色,有了生机。
转眼间,孙辈也可喜可贺地茁壮成长了,李刚也越来越老,老到活动范围只限于家附近的小茶馆,闲来无聊就掏出手机战战巍巍按几个快捷键约邻居老头打牌,打牌可是件脑力活,李刚却管不了那么多,本来从小到老就没什么欲心,也没实在地为自己争取过什么,于是笑嘻嘻地输给了邻居老郭。
老郭不一样,据他自己说,他一直都是所有人关注的焦点,年轻时长得帅身材好还特能讲,到老了还有漂亮老太太邀请一起去跳广场舞,反观李刚,像海边沙滩上的一粒沙子般普通。
其实李刚的人生都是他自己的选择,他说他不需要存在感,可在孙辈出生时李刚表现出的喜悦是骗不了人的,或许被人关注真的没有那么重要,低调平凡也未尝不可,心甘情愿想成为坐在路边鼓掌的人也有很多,大海浪花朵朵,人类形形色色,我是透明的,看不见摸不着但也有质量。
没有结局。